映岚愣了一下，迟疑地道：“公公做事一向很谨慎的，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

    黄维笑笑，轻声道：“当初他就不应该留在渤海，而是到省里去，现在可好，成了上上下下攻击的靶子。”

    映岚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嘴唇微抿，撇嘴道：“黄维，公公没有去省里，你是最失望的吧？”

    “没有！”黄维掸了掸烟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道：“其实，我还是舍不得离开渤海的。”

    映岚哼了一声，撅起嘴巴，悄声道：“虚伪！”

    黄维把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中，抱着膀子望着对面的妩媚佳人，叹了口气，轻声道：“映岚，你打扮起来，还真是漂亮，最近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映岚哂然一笑，叹息道：“其实做女人最悲哀了，总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得装成淑女一样，讨好臭男人。”

    黄维嘿嘿地笑了起来，探过头，似笑非笑地道：“正常，女子为悦己容嘛！”

    映岚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别臭美了，我可不是要讨好你！”

    黄维笑笑，把头转向窗外，轻声道：“那是谁，姜波不是要过些天才能回来吗？”

    映岚叹了口气，摇头道：“问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你。”

    黄维收起笑容，淡淡地道：“是啊，你只会恨我。”

    映岚喝了口咖啡，伸手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玫瑰，蘸着杯子的咖啡，在桌子上写了一行小字，轻声道：“恨不起来了，黄维，我现在最怕的是，有一天会把你忘掉，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黄维一听就乐了，赶忙拱手道：“那是好事啊，姑奶奶，拜托你，快点把我忘了吧！”

    映岚登时火了，斜眼睨着他，轻声道：“没心没肺的家伙，当初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黄维收起笑容，忧郁地道：“映岚，如果忘了我，你能过得幸福些，那就忘了吧，我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记住。”

    映岚低下头，默默地望着飘着香气的咖啡，低声道：“黄维，听人说，省纪委的刘书记很风流，在渤海有好几个情妇，是这样的吗？”

    黄维愣住了，看了映岚一眼，摇头道：“从哪听来的八卦，那是没影的事情，刘书记来渤海才多久啊，哪会有什么情妇！”

    映岚咯咯地笑了起来，用手将玫瑰花瓣扯下来，一瓣瓣地丢进杯子里，悄声道：“那可未必，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

    黄维望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又往嘴里塞了一根烟，苦笑道：“就算有，又能怎么样，刘书记那么年轻，就已经是市委常委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样的特权人物，有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不足为奇。”

    映岚微微蹙眉，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黄维，刘书记好像是站在公公这边，张奇兵书记下去了，陈学志会不会耍花招对付他。”

    黄维摇了摇头，微笑道：“应该不会，刘书记是省长钦点下来的，背景很深厚，陈学志多半会拉拢他，不会自讨没趣。”

    映岚莞尔一笑，撇嘴道：“怪不得呢，上次在公公家里吃饭，感觉这人很嚣张，原来后台够硬！”

    黄维怔了怔，不解地道：“不会吧？刘书记为人很随和的，怎么会很嚣张？”

    “就是嚣张！”映岚撅了嘴巴，向外望了一眼，站了起来，摸起挎包，淡淡地道：“好了，雨小多了，我该回去了。”

    黄维点点头，从旁边取了伞，陪着她走了下去。

    两人出了咖啡厅，映岚走到白色的奔驰车边，拉开车门，笑着道：“好了，黄大秘书，我今天也享受了回市委书记的待遇，出门还有人打伞，这感觉不错，多谢了。”

    黄维淡淡一笑，轻声道：“映岚，真的要出国吗？”

    映岚低下头，微笑道：“是啊，下周四的机票。”

    黄维沉默半晌，才苦笑道：“那天事情不多，到时请假，去机场送你吧！”

    “算了，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映岚叹了口气，钻进车里，随手关了车门，望着车窗外的黄维，缓缓动车子，小车很快调过头，转进主道，消失在马路上。

    雨伞从手中滑落，黄维向前走了几步，扬起头来，张嘴接着雨水，过了许久，他才捂着脸蹲下去，久久无言。

    周一上午，参加完‘全省纪检监察工作会议’后，刘梦寒先去了省委办公厅，和昔日的同事下属叙旧聊天，又在督查室袁帅奇、肖长生等人的陪同下，到机关食堂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就在食堂门口分手，夹包去了省纪委办公大楼。

    上了三楼，敲门进了纪委副书记凌子枫的办公室，凌子枫正站在窗前浇花，见他进来，赶忙放下喷壶，泡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两年多没见，凌子枫明显要比过去消瘦许多，而且两鬓斑白，眼角多了一些细密的皱纹，不过他精神还好，双目炯炯有神，并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

    两人虽然在省纪委相处的时间不多，私交也一般，但因为张州江阳案，这一老一少都受到了牵连，各自被发配，因此，久别重逢之后，就显得格外熟络，也有很多共同语言。

    凌子枫这次复出，其实还是很不容易的，尽管省委主要领导点了头，但还是拖了三个多月，他才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可见阻力之大。

    对此，凌子枫也是一肚子牢骚，平日都积攒在心里，无法发泄，这次两人聊得投机，他就当着刘梦寒的面，把省委组织部的赵部长骂了个狗血喷头，讲了许多难听的话。

    尴尬之余，刘梦寒也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位老爷子向来特立独行，刚正不阿，在冀东官场之中，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异类，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得罪那么多人。

    在了一通牢骚后，凌子枫的心气顺了，就摸出一根烟丢了过去，笑眯眯地道：“刘书记，请吸烟。”

    刘梦寒点了烟，皱眉吸了一口，轻声道：“凌书记，您的脾气太耿直了，这样可不成，很容易四处碰壁。”

    凌子枫喝了口茶水，放下杯子，有些伤感地道：“这话以前福林也经常讲，可惜啊，他不在了，少了个人在身边唠叨，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刘梦寒也有些怅然，闷头吸了几口烟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凌子枫，笑着道：“凌书记，你可算是咱们冀东官场的不倒翁了，几起几落，很不容易啊。”

    凌子枫微微一笑，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语气低沉地道：“这次差点起不来了，在环境保护厅时，我写了几十封信，把江阳案和罗云浩的情况向上面反应，又跑了几次京城，在中纪委领导多次干预下，省里才解决了问题。”

    刘梦寒顿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大费周章，与凌子枫相比，他的情况就要好上很多，虽然被贬到宁丰县，但没用一年，就已经东山再起，而出国培训之后，更是一帆风顺，直接进入了市级领导的序列，凌子枫所经历的煎熬，他是很难体会到的。

    沉默了一会，刘梦寒叹了口气，微笑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挺过来了，您在省纪委主持工作，冀东省反腐倡廉的工作就有了保障。”

    凌子枫听了，心里很是高兴，脸上的皱纹都随着笑容舒展开，他摩挲着头，谦虚地道：“也不能这么说，工作还是要靠大家，你在渤海做得就很出色，短短几个月，就处理了一批腐败分子，很有成效。”

    刘梦寒微微一笑，从旁边取过公文包，打开后，将一份沉甸甸的卷宗递了过去，微笑道：“凌书记，上次在电话里，有些事情讲不清楚，我特意准备了一些材料，请您过目，从市纪委这边掌握的情况来看，张奇兵同志应该是值得信赖的，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谈到工作，凌子枫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他接过卷宗，打开后，戴了老花镜，仔细地翻看着材料，过了好一会，才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刘书记，张奇兵的事情有些复杂，从渤海市公安局提供的材料来看，他涉嫌包庇犯罪分子。”

    刘梦寒皱了皱眉，轻声质疑道：“凌书记，渤海市的情况有些复杂，虽然这桩刑事案件牵涉到张奇兵书记的弟弟，但与张奇兵是否有关，目前还不能下定论，单凭这点，就对他采取双规措施，我觉得不太适合。”

    凌子枫点点头，微笑着解释道：“刘书记，不只是这桩案子，上次省厅破获渤海赌博案时，牵涉到了原路北区公安分局政治部主任苗合顺，省公安厅专案组在进行调查时，苗合顺为了戴罪立功，交代了不少问题，其中有些就是关于张奇兵的。”

    刘梦寒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轻声反驳道：“苗合顺为人不太可靠，他的问题很严重，不光涉黑，还有很多贪腐的问题，而且，他与张奇兵有宿怨，两人矛盾很深，也不能排除他气急败坏之下，胡乱咬人的可能性，当然了，既然已经带到省里来了，还是把问题调查清楚比较好。”

    凌子枫很认真地听着，随后打开黑皮本子，拿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又把签字笔丢下，伸出双手，在办公桌边的一摞档案袋中翻了翻，抽出一份卷宗，递给刘梦寒。

    语气凝重地道：“刘书记，如果苗合顺交代的情况属实，那么张奇兵实际上为很多不法分子充当了保护伞，省委黄副书记以前在外省是分管政法委工作的，黄书记对这件案子很重视，他在常委会上提出来，希望能省纪委能够介入调查，我们这才采取了行动，不过你放心，如果经过调查，张奇兵同志确实没有这些问题，我们会很快放人。”

    刘梦寒微微一笑，把半截烟头掐灭，丢进烟灰缸里，拿过卷宗，仔细地翻阅起来，苗合顺在交待的材料中，确实提到了一些案子，其中有些情况，是刘梦寒没有掌握到的，因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把卷宗看完后，刘梦寒递了回去，微笑道：“凌书记，这次到省里开会，我想顺便见见张书记，给他带上些水果，还请凌书记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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