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各处人心惶惶,原本人烟鼎盛繁华的街道,一夜之间变得静谧萧条。店铺关闭着门,摊位也空置着,地上遗留着些被踩的发黑的菜叶。
几队士兵,轮流巡逻。街上偶有几个路人,也是白布蒙面,形色匆匆。
现如今,仍然开业的,恐怕也只有回春药堂了。
回春药堂内,烟气缭绕,院中靠北面摆着三排矮架,上面各自摆着十几个炭盆,每个炭盆上都坐着药壶,正有袅袅白雾从药壶中飘出来,空气中满布着淡淡的药香。
每两个药壶便有一个青衣小童在照看火势,对面十几个架子,上面摆满了药草,几个灰衣的年轻男子正在搭理。
院内南面几个大夫轮流坐诊,前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俱都以布遮面,缓缓的移动着。
而城南的护国寺外,驻守着大批的士兵,将护国寺团团围住成个铁桶一般。
苍蝇也不能飞出来一只。
这就是袁横接到的命令。
皇帝下令将城中所有有相关症状的百姓,全都迁入了护国寺内。几个奉命进入护国寺诊病的太医,也是一脸的苦涩。这种病,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未有人治愈过。然而皇命难违,去了,尚能有一线生机,不去,则直接是人头落地。
城外的百姓,早已躺下了大半,有些人身上的疱疹已开始化脓。
士兵每天定时从城楼悬根绳索下去派发些汤药,然而这并不能遏制疫情的发展,局势愈发的紧张。站在城楼上往外看去,京城犹如一座被修罗场包围的死城,仿佛死神正站在远处招手。
此时的相府书房,窗户外面用木板交叉钉住,门上也上了锁。门外两个仆人打扮的壮汉守在两旁,齐越在房内坐立难安。银鳞在一旁的桌边坐着,吃着瓜子和茶点,一派悠闲。
是的,齐越被齐相爷软禁了。
从护国寺回来,齐越将所见所闻禀告了齐相爷后,正要驾着车马带着药回江如月的停留处,就被齐相爷命人关进了书房,不许他出来半步。
他喊破了嗓子,门外那两个壮汉也不发一声,仍是威风凛凛的直立着,好似门神一般。
“既然你父亲不想你涉险,你就老实呆着呗,干嘛非要去凑热闹啊。”
银鳞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人看上去文绉绉的,一着急起来,跟个憨汉一样,只会拍门狂喊。
“话不能这么说,这天花如此厉害,表妹还在那村中等着我去送药呢,我怎么能只顾自己安危呢。”齐越在房内来回踱步,都这样持续了一个时辰了。
“对啊,你也知道这天花挺厉害的,还要出去送死啊。”
银鳞吐了一口瓜子皮,很是不解,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种拼命往死里去送命的。
“表妹毕竟是跟我一起回来的,我把她丢在那里,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以后怎么面对姨母。”
切。银鳞心里不屑的唾弃了一声,明明是因为对方长的漂亮,你舍不得吧。看在博山县的时候,形影不离的跟连体婴儿似得,连在回来的路上,都非要挤在一个马车里。
上仙说凡间的女子最是注重男女礼节之防,在齐越和江如月身上,她可一点都没看出来男女之防是什么。
不过,正好她也要出去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四处散播这疫病荼毒人间,有人陪着自己也是不错的选择,顺便带他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她喝下一杯茶水,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我能带你出去这齐府,我有什么好处?”
齐越听到此话,眼神一亮,大步凑到银鳞身旁,满脸的期望:“当真能带我出去?”
“只限于出这齐府,你也知道,你这么重,我可没法带你飞出城去。”
一巴掌将齐越的脸推开些,这家伙凑得太近了,让她不由自主又想起无情客栈那一幕了。
“这就够了。我们怎么出去?”
齐越浑不在意,现在他所有的思绪都在怎么出去这件事情上了。
银鳞眼一翻:“你还没说我带你出去后能有什么好处呢?我得先看看这件事是不是划算。”
齐越突然就笑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
听到这答复,银鳞的脸微微发红,她扭过头去说了声:“这还差不多。”
话落她从腰间解下那绣着星河的黛蓝色乾坤袋,掏了半天,掏出一件银色的斗篷来。齐越看得惊呆了双眼,没想到那小小的袋子,竟然能藏下这么大一件斗篷。
银鳞将斗篷一抖索,顺势披在了身上,而后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只见银鳞被斗篷遮住的部分,连通斗篷一起,全都透明如同无物一般,只余一个脑袋悬在半空,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
齐越啧啧称奇,接过斗篷试了半晌,果然见自己披上斗篷后也跟银鳞一样变得透明。
“然后呢,我们怎么出去?”
银鳞打了个响指,就见响指过后,两只肉眼难辨的黑色小虫嗡嗡从门下的缝隙飞了出去,在那两个壮汉的头顶盘旋了几圈,那两个壮汉打了个哈欠,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银鳞又施个法术,门上的锁便应声而开,抬脚就光明正大的往外走去。
“等一下。”
齐越叫停了银鳞,而后回到书案边,左手食指伸到嘴边,张嘴用力一咬,血便汩汩的流了出来。他提笔蘸血,在纸上几笔就画出了一个人形,点睛之后,人形跃出纸上,赫然是齐公子本人。
“你画个自己出来干什么?”银鳞好奇。
齐越解释道:“我们就这么走了,等家丁醒过来发现我不见了,父亲一定会派人拦截我的。”
银鳞点点头:“哦。不过,你不是说你这法术离你远了就不管用了吗?”
齐越尴尬的笑笑,只因自己的法力低微,确实令这血媒之术有些鸡肋了。
“这个足够支撑我们离开京城了,等离开了京城,父亲也就没法派人抓我回去了。”
银鳞撇了撇嘴,真是多此一举,有这斗篷在,谁又能看得见你。
被画出来的齐越安然坐在书案前,展开一本书看着。齐越的本身出了书房后,又小心的将门锁锁上,披上斗篷,从角门溜了出去。
可能是基于他被禁闭在书房中,故而府内并未过于防范,众人都在预防疫病的紧张气氛之中,所以被齐越不小心撞倒然后摔碎的花盆也没人发现。
大街上仍是处处凋敝,银鳞站在路中央,对着化成一团空气的齐越说道:“呐,现在出了齐府了,你要怎么出京城呢?”
见到一队巡逻的士兵由远及近,齐越低声说道:“你去问问袁横现在在何处?”
“那你现在可欠我两件好处了。”
银鳞伸出两个手指头比划着,然后蹦跳着朝那队士兵走过去。
“大哥,你们袁将军现在在哪儿呢?”
领头的那个小队长看了她一眼,蒙着的脸看不出表情,见这女子竟孤身一人且不蒙面就在大街上乱走,便呵斥了一声:“不知道现在疫情严重么,没什么事不要出门,出门记得戴面罩。”
“好好,我知道了。你带我去见你们袁将军吧,我找他有急事。”
银鳞故作一个花痴状,手中提着不知何时变出来的一个提盒,朝那小队长抛了一个媚眼。
却不想那小队长三两下将她推到一边,“去去去,京城疫症横行,我们将军忙于京城防务,哪有功夫搭理你。”说罢带着那队士兵走远了。
银鳞气得跳脚,怎么的别人抛个媚眼,对方就跟哈巴狗儿一样言听计从,放到自己身上,这招就不灵了呢?
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够漂亮?
呸,肯定不是,一定是那个臭士兵有眼无珠不解风情。
齐越赶紧拉住想要冲上去教训那士兵的银鳞,好好地问话就行,她突然的冲对方撒什么娇,就算撒娇,也要朝他撒才是嘛。
“你别拉着我,我非要上去教训他一番不可。”银鳞犹自挣扎着。
“好了好了,我们办正事要紧。”
听到这话,银鳞消停下来:“你知道那劳什子的袁将军在哪儿了?”
听到银鳞说袁横是劳什子的袁将军,齐越心里莫名的有些高兴。
“刚才那个小队长不是说袁横正忙于京城防务吗,现在正午时分,这个点,照平常来说的话,他应该在城门巡查,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了不多时,便来到城门处,果然,袁横此时正巡查完,从城楼下来。见到跟齐越一起的那个奇奇怪怪不惧法术的姑娘独自在城门处徘徊,看到他时还一个劲的招手,便挥退随从走了过去。
刚一走进,就被银鳞拉着向路边偏僻处走。他没有挣脱,要看看这女子到底想干什么,便顺走的跟着走。
走到一个拐角处,便见齐越早已站在了那里。
“你不是已被齐相爷软禁在府中了吗?”齐越被软禁之事,他早已听说了,没想到此时却在这儿见到齐越。
齐越一阵苦笑,“让你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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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章 要什么我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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