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的时候，戴莉的房间是锁着的，她不高兴的时候总是这样，把自己锁到房间里一个人难过。我进不去只好去厨房帮蜜雪姐姐准备晚餐，顺带多嘴地问了一句，戴莉怎么样了。”

    “多嘴？你是戴莉的朋友，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不，就是多嘴，如果我不问，蜜雪姐姐就不会和戴莉吵起来。”

    “吵起来？”

    “恩，蜜雪姐姐告诉我戴莉在画画。从回家之后一直在画画。”

    “这么在意……”

    “当然在意，您知道的戴莉没有父母，蜜雪姐姐就是她的全部和骄傲，她一直想成为姐姐那样的画师，所以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也许做错了？安腾疑惑了一下，继续听米琪讲了下去。

    “可是…在蜜雪姐姐眼中，她的理想是错误。晚餐准备好，蜜雪姐姐就去喊戴莉下来吃饭，戴莉没有答应，蜜雪姐姐一下子变得非常生气，她使劲拍打着戴莉的房门，斥责地说：‘晚饭都不吃了’‘画画有什么好的’‘就这么让你着迷’‘你明天必须给我去课室’”

    “歇斯底里？”安腾大概想象了下那位蜜雪小姐生气的样子。

    “歇斯底里是什么意思？”

    “额…大概就是说一个人很激动的这样。”

    “蜜雪姐姐是挺激动的。戴莉听到去课室，也生气了，她很讨厌来课室的。”

    “恩。”

    “戴莉冲出房间，顶撞说，‘为什么不可以在家里画画’‘我想成为姐姐一样的画师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要去课室’‘偶尔不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姐姐为什么生怕我坏掉一样’‘有问题的是姐姐你啊’‘巡查官真正找的人是姐姐你啊’……”

    “等一下，不对啊，为什么？”安腾觉得逻辑有些问题，戴莉不想来课室，是因为蜜雪一直在念叨这件事，就像是一种执念，可这种执念太奇怪了……

    米琪瞟了一眼熟睡中的戴莉，然后附耳道：“我听爸爸妈妈说，蜜雪姐姐带着戴莉刚来瓦伦玛尔的时候一无所有，是一位贵族给了她自由民的身份，给了她画室、让她生存了下来。”

    “这样……”

    这样的话事情就很清楚了，那位贵族的帮助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不奢求回报的，然而蜜雪却利用职业者铁则，利用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拒绝给予报答。

    那位贵族便以她最在乎的妹妹作为威胁，逼迫蜜雪就范。而具体的威胁方式应该是‘戴莉心向仪的数值（注一）’。

    所以蜜雪执着于戴莉不去教堂课室这件事，因为神圣的教堂会庇护小孩子们心灵。只要戴莉的心向仪数值让巡查官无话可说，自己便会安全。

    只是这种方式反而给让蜜雪的心里出现了问题，最终在昨晚崩坏。

    “恩，这两年冬季，巡查官拜访戴莉家的次数总是比其他人多，那位贵族盯上了戴莉。”

    “戴莉……”安腾一愕，米琪的想法和他稍微有点偏差。

    “不是吗？蜜雪姐姐不喜欢戴莉画画，是想让她成为职业者。只有成为职业者才能摆脱那位贵族的束缚，离开这座城市。”

    也就是说，蜜雪已经给予了报答，可贵族还贪心不足的将主意打到了戴莉身上……这样来考虑，似乎也没错，不，应该说米琪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安腾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近在眼前的小女孩，好奇她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米琪小脸一囧，拉开了一点距离。悄悄话讲的太认真了，她没注意到自己几乎要趴在安腾身上了。

    这间课室差不多有半个大学讲堂那么大，四十五张的长桌，排成五列九行，戴莉在第一列第一二行并起来的长桌上睡觉，而安腾和米琪在第一列最后一行的长椅上絮絮叨叨了大半夜。

    桌子上找来的油灯快要燃尽，也该让小女孩休息一下了，“去睡吧，我不会再多想了。”

    “不。”米琪坚定地摇头拒绝，安腾那会的样子实在是吓到她了。

    “我是魔法师，好几天不睡觉没关系，你不行。”

    今天晚上，安腾压根没打算睡，也没有为自己准备睡觉的被褥。

    “至少今晚，我要守着先生。而且我不习惯睡别人的被褥。”

    守着……谁是大人？谁是小孩？

    安腾咀嚼出了一点怪怪的味道，忍不住审视小女孩，一种安心到有点扯淡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先生，又在乱想什么？”

    “没，没什么…”

    安腾尴尬地将头别到一旁，他总不能告诉米琪，我感觉你像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妈妈。

    这绝对错觉！不过，也许，应该试着将自己的经历，将自己的困惑跟她说一下？

    “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从最开始最开始的懵懂讲起，一直讲到凌乱不堪的现在，自己经历的那些微小、琐碎、温暖、快乐、忧伤、痛苦、烦躁、困惑……所有的、全部的、没有遗漏的、毫无保留的倾吐了出来。

    小女孩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脸上的从惊讶到疑惑，再到思索，最后……

    “安腾你…挺受女孩子喜欢的。”

    她换了一个称呼，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总结性的发言只有这个？

    “别的呢？”

    “别的…我很生，啊，我是说很好啊。”

    “那郭伟、顾小菁、露西、托尼、露露、罗德、哈维……”

    “我不懂啦，我才十岁。”米琪纠结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又犹疑地说，“安腾又不是神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啊，人类有谁能做到十全十美呢？肯定会有缺憾……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额我不是说不在意过去这样，只是别陷进去一直纠结啊，现在和未来比过去重要多了不是吗？总之……我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和未来么……”

    薄薄的晨光透过玻璃制的花窗悄然洒落，不知在何时堵塞的脑神经在这一刻恢复了通畅，心脏静静的跳动，而血液奔流不息。

    注一：心向仪的数值是一项综合性数值，虽然有一定的标准，但真正执行的时候，巡查官的意见也是一项评测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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