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望着门外，久久才露出一抹微笑，没人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外婆，大舅，舅母，涵姨，天晚了，炽儿先下去了，你们也早些歇息。”

    一屋子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越发的清冷起来，方镜舞看着徐辉祖，但是徐辉祖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他是要走还是要留。

    “呵呵……看来真的是老了！”

    良久，一直维持着那个恍惚的表情的谢氏，突然笑出声来。

    有些苍老，有些自嘲。

    “老大啊，你说娘是不是越来越不中用，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说的哑口无言！”

    “娘何必这么说呢，墨墨这丫头不是个一般人，她的见地与我们似乎有些出入，可是又极有道理！既然是老三认定的媳妇，她也没有做什么有害徐家的事，娘就给她一次机会吧！有她帮着老三，也许比你我帮着他都有用！”

    徐辉祖‘唰’的扇开扇子，把扇面对着烛光不断变换着角度研究。

    “也罢！这家迟早是要交到你们手里的，你们愿意怎么捣腾这么捣腾吧！你娘老了！没力气跟着你们瞎起哄了！”

    揉揉有些犯疼的额头，被钱墨墨那丫头这么一闹，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管的太多了，难怪老爷子在的时候经常跟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是操心不来的。真没想到自己想通这个问题会是因为那个丫头！

    “娘，你啊就想想清福吧！对了！今日正好琦涵也在，儿子这儿有件事想跟母亲商量。”

    徐辉祖收起扇子，一手搁着案几上，身子斜斜倾着。

    “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反正今晚是没法睡了，有事就一块听了，免得自己三天两头的被他们折腾。

    “琦涵是娘你一手带大的，对我们来说，她也就是我们的妹妹，以前我们大家都不知情一直以为琦涵会嫁给膺绪，没想到膺绪已经娶了墨墨，那再让琦涵嫁过去也不适合，所以儿子就觉得，是不是应该给琦涵找个婆家，总不能这么耽搁人家姑娘吧。”

    “不要！”

    一直在屏风之后的莫琦涵听到徐辉祖的话，马上就冲出来，跪在谢氏面前：“姨母，琦涵不要离开你，一直以来都是你陪着琦涵的，琦涵不要离开你！大表哥求求你不要赶琦涵走！”

    几人皆没想到莫琦涵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都微微愣了一下。

    “琦涵，你先起来，你大表哥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姨母一直想你嫁给膺绪可是没想到那小子没有这个福分，既然她死心塌地的要姓钱的那丫头，咱们也不稀罕他！就让你大表哥替你先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氏扶起莫琦涵，好意劝说着，经过今夜的事，她也认清了，这事由不得人。

    莫琦涵拭去花了脸的泪水，站在谢氏面前，低头不住啜泣。

    “琦涵，大哥没有它意，更没有说要赶你出去，大哥只是觉得若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会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死去的凤姨，不过若是你不愿，大哥也不勉强你，这事毕竟说的急了点，你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怪你。”

    徐辉祖本来就只是打算先提提看，也没指望莫琦涵就一定会答应。

    “是，琦涵知道，琦涵只是不想离开姨母，还望大表哥见谅。”

    “都是自己姐妹还这么客气做什么，那这事就暂时缓缓吧，今天真的是够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早军中还有事物要处理，要去的早些。娘，快去歇息吧，琦涵你也去吧，大哥只是说说别放在心上，大哥私心里还希望你能够多陪陪娘呢！”

    “大媳妇记得找个时间好好去查查那丫头说的那件事，咱们府里养不起这样自作主张的丫头！你们走吧，别那么多话了！”

    谢氏不耐烦的挥挥手。

    “奶奶！钦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徐钦扑到谢氏怀里软软的撒娇。

    谢氏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子上心的可不是一点点，慈爱的抚着徐钦的小脑袋：“好好好，我的乖孙，快回去睡吧！奶奶明日可是会盼着你的。”

    “嗯！奶奶也要早些睡，不然得话，明天就会赖床！”

    稚嫩的童语逗得谢氏一阵开怀。

    “去吧，你们一走奶奶就睡保证不赖床！”

    方镜舞牵过徐钦，趁着谢氏不注意斜睨了他一眼，这么大一点就知道到处卖乖，以后不知道有多会哄女孩子。

    “婆婆，那媳妇也就先告退了，婆婆交代的事，媳妇会查的。”

    谢氏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徐钦逗她的原因，此时也连带着给了方镜舞一个罕见的笑容。

    方镜舞有些受宠若惊，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先是钱墨墨的一番精彩表演，然后老三一番动人的言辞，现在从不待见她的婆婆也对她展露了笑颜。

    看来，是有时候，有些人是要给一定的打击才会认清事实的……呃……她这样想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不孝……

    徐辉祖自然也发现了自己娘对自己媳妇的变化，一手拥着媳妇，一手牵着儿子，朝老娘一俯身就要走人。

    方镜舞突然看到那个叫金织的丫头居然还跪在那里的，脚步忍不住就停下了。

    显然徐辉祖也看到了。

    “娘，这丫头怎么办啊？”

    谢氏这才发现金织，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复又挥挥手：“罢了！既然把你给你文院，你就是文院的人了，还是回去吧，姓钱的丫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会再为难你的，去吧！”

    这个结果倒是出乎人的意料。

    这个丫头本就是她刻意派去的，现在已经被钱墨墨揭发了，可她还是让她回去，那么就表示她愿意给钱墨墨一个机会了！没想到钱墨墨这么一闹还有这样当真把她给闹醒了！

    “谢王妃！谢王妃！”金织不断磕头。

    她以为自己这次就算是不被赶出府也会被家法处置，没想到她还能回去文院。

    其实，平心而论三夫人对下人当真是不错的……只是，自己今天这样陷害了她，她还会原谅她吗？

    “你这丫头，王妃都说了让你回文院去，你还跪在这儿做什么？”

    方镜舞嘴上嗔怪着，脚步已经走近金织，将她扶了起来。

    毕竟是跪久了，起来的时候腿还是有些软，方镜舞也不说什么只是扶着她往外走，徐辉祖和徐钦也就慢悠悠的跟在两人身后。

    谢氏有些茫然的看着方镜舞毫无顾忌的去扶金织，如果是从前她定会觉得她没有尊卑观念，可是现在，她突然不那么觉得了，反而从她这个小举动看到她心中的善意。难道姓钱的丫头那番话真的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这才短短的一个时辰，居然让她的看法变了那么多。究竟是她以前错待了那丫头还是小看了她？

    摇摇头，算了，现在追究这些做什么，自己都决定不管他们了，做什么还操这份心啊！既然没人听她的了，她就安安心心的好好清福，做个闲手老太也未尝不是好事！

    “琦涵，去睡吧，今晚不用陪姨母了！”

    拍拍莫琦涵的手，谢氏起身自己悠悠朝后堂走去。

    谢氏的身影不见，莫琦涵脸上的笑颜也随之不见，在阴暗的烛光下，显得阴冷异常。

    “小姐……”湛儿惨白着脸色，像是怕极了。

    莫琦涵抬起头，溢满恨意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湛儿。

    湛儿不禁后退……

    “小姐……”

    莫琦涵牵起唇角，右手一扬……

    “啪！”

    湛儿脸上马上出现五根长短分明的手指印。

    “没用的东西！”

    冰冷的双唇微微开启，吐出来的话，瞬间让人置身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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