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琦涵侧首倚向谢氏，掩唇娇笑着向谢氏埋怨，一双水眸有意无意的瞄向钱墨墨。

    “你这丫头！”谢氏故作懊恼，伸手在莫琦涵头上拍了拍，“居然在钱丫头面前揭姨母的底，你是想让钱丫头怨恨我一辈子啊！”

    莫琦涵噘噘红唇，摸摸自己的额头，露出少有的女儿家的娇态，“姨母，人家哪有啊？都被你敲疼了，以后要是琦涵变笨了，老是惹您生气，恐怕你又要骂人家了！”

    “呵呵！琦涵，你这话可就说差了，谁不知道婆婆最疼你了，别说骂你了就是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前些日子，相公还在我跟前抱怨说婆婆都没有这么疼他过，不知道以后琦涵嫁人时婆婆该是怎样的一番不舍呢！”钱墨墨本来打算静静的在一旁听着这对不是母女却比母女还亲的人在那边秀亲情，但是莫家小姐刚刚的那句话着实让她不爽。你要炫耀你得宠是你家的事，但是，请不要牵上她钱墨墨的名儿，要是，有人成心要她难看她还静静的呆在一旁等会别人的吴侬软语幻化成冰针寒刺来伤害她的话，不好意思，那不是秦淮的所做作为，更不会和她钱墨墨有半点关系！

    “她真的这样说了？”毕竟还是自己儿子有吸引力些，谢氏一听到提到了徐膺绪，刚刚在莫琦涵身上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过来。

    钱墨墨干脆站起来，走到谢氏身边为她捏着肩膀：“娘，相公要是不说我哪里会知道啊？相公跟我说，他小的时候因为不喜欢习武反而整天抱着书本，因为这样惹恼了爹，所以爹就罚他在祠堂跪着，不承认自己错了就不让他吃饭，谁知道相公年纪小小，性子还挺倔的，硬是不肯承认自己有错，还说什么家中姐姐妹妹哥哥弟弟都在习武，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呢！”

    “是啊是啊！老三看起来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可是脾气真上来了，和你公公可是一个样子，倔的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说了那话之后，你公公真的恼了，大家说什么也不肯饶了老三，还命令我们谁也不许替他求情，更不许偷偷给他送饭去！哎……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你公公发了话，我也不能真的就不去管他啊！”

    谢氏摇摇头，像是想起了曾经的往事，面上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似乎当初的场景就在眼前。

    钱墨墨第一次看到谢氏这样不掺杂半分杂质的笑容，不禁有一刻的愣神。

    原来，她也只是个寻常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会渴望子女陪在身边，也怀念从前儿女绕膝的日子……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精明的婆婆会看不出莫琦涵的真面目，会听不出她那含着话外之音的话有问题，但是，刚刚，就在看到她婆婆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莫琦涵对她来说不只是一个丫头，也不只是一个养女，而是她的寄托，她思念儿女，缅怀曾经儿女承欢膝下那种滋味的寄托。她公公离世有七年了，据她婆婆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来看，她公公的心似乎不在她婆婆的身上……至少，在那个女人出现的那段时间不在。

    她相信她婆婆是爱着她公公的，就凭着她公公常年征战在外她把这么多的孩子和整个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她不知道她婆婆当初是怎样让自己接受那个女人的，那种痛……她又是怎样扛过来的，她不知道……当她相公娶悠然，是在她受益且有目的的情况下，她都难以接受，当初她婆婆一心在家守着公公给她的‘家’可是到头来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如果她没有猜错，当初她能够走过来，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几个孩子，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们，而他们同样的也给了她撑下去的理由，可是，随着他们的长大，女儿远嫁，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偏偏这个‘别人家’不是别的，是皇家，一道‘君臣’便在母女之间划下了到鸿沟，看似很近，却无法跨越。而留在身边的儿子，有的征战在外，有的忙着为皇帝效力，还有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唯一留在身边的女儿有个是不懂世事的小丫头，跟前的媳妇跟自己也不清净，终究身边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一直养在身边的养女……莫琦涵！

    她宠着她，只是为了找回当年宠着儿女的那份惬意，相信她，只是因为，习惯，母亲天生就是相信自己儿女的……或者说，她可能心底是明白莫琦涵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背后做的一切，只不过，她潜意思去回避，不愿去揭开这一切，因为一旦揭开她就面临这连着一份寄托也要失去……

    “钱丫头？钱丫头！”

    谢氏从回忆中回神发现钱墨墨正在神游太虚，不由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到没有因此生气。

    “啊……呃……娘！”钱墨墨敛去心中那股不断涌起的悲伤，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痕迹。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也不应一声！”谢氏板着脸轻声呵斥，那模样不由的惹得钱墨墨笑出声。

    “呵呵……娘……”

    她突然觉得她婆婆真的蛮可爱的，就像是一个非要大人陪着她一起胡闹的小孩子，这种感觉，除了面对她爹爹她还是第一次有。

    “娘，其实啊，我是在想象相公当时罚跪的情形呢！”

    谢氏横了她一眼，继续板着脸：“那可想出来了，难道老三没有仔细告诉过你当时是什么情形？”

    钱墨墨略微思量了下，最终还是决定遵从心中的想法……原本帮着谢氏捏肩的双手，顺势挂在谢氏脖子上，小脸儿而亲热的搁在谢氏肩膀，在她手圈上去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谢氏身子一僵，但是，脸上并没有真正的出现任何不悦的情形，反而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情……

    其实，钱墨墨猜得不错，谢氏确实想起的某些事情。

    当前墨墨手搁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又听见了那个如黄莺帮的叫声……

    以前……究竟是多久以前她也忘了，只记得，很久了……那个时候，淑凝还未出阁，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缠着她，她也是这个样子软软的趴在她肩上，然后甜甜的唤她‘娘’……

    “娘！”

    记忆中的声音和现实重合，谢氏侧过头，一脸欣喜，但是，再遇上钱墨墨那如花的笑颜时，又瞬间愣住了，笑容僵在唇边……可，最终，还是没将钱墨墨的手的拿下去。

    “娘！”钱墨墨假装未能察觉谢氏的变化，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相公他八成是怕我取笑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娘半夜偷偷拿吃的给他吃，却没有仔细说明白，现在在娘这儿，正好相公不在，我可以细细的听娘说一遍，以后，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那这件事去威胁他！”

    话才说着，钱墨墨眼睛就开始放光，好似现在就可是看着徐膺绪吃瘪似的。

    谢氏没好气的拍下钱墨墨的手：“你这丫头，嫁人都快一年了，怎么还这么没个正形儿！”

    钱墨墨嚼噘小嘴，自动忽略屋子另外几个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娘，难道你就忍心让你儿子欺负我，你就说说嘛，那天你送去的吃的，相公到底吃了没有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要是在平时这个时候，谢氏早就冲着钱墨墨发火了，可是今天她就是生不起来气。

    “吃了！那天等到半夜你公公都歇下了，我才偷偷的去厨房拿了些饭菜给他送去，起先他说什么也不肯吃，就连话也不跟我说，后来啊，我索性不管他放下饭菜就走了，然后躲在屋外偷偷看着他，等啊等，差不多又过了打半个时辰，那小子大概是饿的受不了了，才悄悄的把里面馒头吃了两个！最好笑的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吃了东西，还将那馒头和饭菜重新摆放了一遍……哎，这事啊，你不说还好，这一提起来还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说着说着，就连谢氏也忍不住笑起来，徐膺绪当初那副小鬼精灵的模样又浮现在她眼前，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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