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用力搁下茶杯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能说的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粉儿那丫头一心依赖着钱墨墨，现在钱家落败，钱墨墨一病不起，若是她在心灰意冷恐怕也撑不下去，说来好笑，有时候绝了人生的希望，恨反而能够让她燃烧起来，难怪钱墨墨会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这话果真没错啊。

    直到门口传来合上的声音，粉儿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一边用力抹着眼泪，眼泪又一边落下，无助胆怯，一点一点沁入心扉……

    从文院出来，谢氏匆匆赶回雅苑，想要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是准确的。

    “王妃！”

    一进门，早已候在一旁的金大夫立马起身相迎，与先前在文院轻松的表情不同，此时的他愁眉紧蹙，眼里掩不住的悲切。

    谢氏见此心中已有了底，强作镇定的坐下：“说吧，钱丫头的身子究竟如何！”

    “回王妃，三夫人的身子……恐怕是，不妙啊……”

    “啪！”

    手中的茶碗应声而落，谢氏微微平息自己不稳的气息：“究竟是如何的不妙法，仔细说说吧！”

    金大夫作了个辑，负手立于一旁：“上次来帮三夫人诊治的时候，只是发现她身子似乎有些虚弱，所以便开了些滋补的药方给夫人服用，原本一会过了这么些日子身子应该有所恢复才是，谁知道适才提三夫人诊脉之时才发现，她的身子不光没有好转反而比之前更加羸弱，以她这样的身子就算今日保住了孩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更何况……三夫人她气急攻心已经伤及心脉，草民想，若不是心中有所放不下，恐怕今日……”

    “行了！”

    金大夫还未说完就被谢氏厉声制止，屋里沉寂了好些时候，谢氏才恢复常态，精神却还是有些恍惚：“行了，你回去吧，记住这结果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文院的人！”

    “草民记下，王妃自己身子也不好，还望珍重，草民告退！”

    金大夫纵是不忍也无可奈何，身为大夫他看惯了生死离别，白发送黑发，人世间悲哀莫过于此，他唯能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多医治一些人，让这天下少一些别离多谢欢笑。

    待金大夫已离去，谢氏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软在檀木椅上，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

    她虽不是大夫，却也知道‘伤及心脉’几字是意味着什么，人之本在心，伤及心即伤本，换而言之，钱墨墨就算是醒了，也还是会离去……

    她伤心痛心之时，钱墨墨那个大大咧咧的丫头不计前嫌的宽慰她，当她明白她的好想要真心实意的接受她的时候，老天却不肯给她机会，她以为她这辈子除了欠下了凤黎的就不会在对不起任何人，没想到她错了，她走过风风雨雨，行至暮年，却欠下了一个小丫头的，留她一个一脚跨进棺材的人却要夺走那个花般娇艳的人儿的生命，这该说世事无常，还是天意弄人？

    “吱呀……”

    文院的门被推开，粉儿和彤儿端着脸盆轻轻走进去，进屋之后先把转满了的脸盆放到一旁的木架上，随后提着裙角走到床边坐着这些天来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走近床边观察钱墨墨相较于前一日会有怎样的变化。

    “粉儿姐姐，你说夫人她什么时候会醒啊？金大夫不是说夫人身子已经好多了吗？为什么不见她醒来呢？”

    彤儿蹲在床边，一手支着头，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双目紧闭神色平静的钱墨墨。

    她好不容易才从众人的手中抢到跟粉儿姐姐一起照顾夫人的活儿，为的就是能让夫人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看见她，可是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她家夫人的脸色相比刚刚小产的那会儿是好看了不少，但是她却没有半丝醒来的迹象，就连大夫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家夫人会这样一直昏睡，却指出，若是她家夫人在半个月之内再不醒来恐怕结果就会不尽人意，她虽然很想告诉自己她家夫人是好人老天不会那么自私的将她带走，可是，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她家夫人却还是这样睡着……

    粉儿咧咧嘴角，帮着钱墨墨把被角掖好才起身去将毛巾打湿，一边拧着水一边说道：“小姐那天不是说她很累吗？我想她不愿意醒过来只不过是想偷懒好好的休息一下，你啊，可别在这儿说她的坏话，她可是能够听得到的，当心她醒来之后教训你呢！”

    说着话，回到床边试好了毛巾的温度才轻轻的为钱墨墨试着脸，每一下都格外的认真，格外的仔细。

    她小姐虽然不爱打扮，却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模样，还记得小的时候，每次从外面回来之后，不管多晚她都要给自己洗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才会去睡觉，现在虽然她睡着了看不到，她也要将她洗的干干净净的，免得她家小姐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样子会不高兴；她家小姐从小一直都照顾着她保护着她，现在她累了，没有力气再来保护她，就轮到她来保护她了，老王妃说的没错，不论以后是要留在徐家还是无奈离开，她都应该先照顾她家小姐才是最重要的，哭除了让自己脆弱，让别人心烦根本就不能解决什么实质的问题，她应该学会笑，笑着面对一切，她家小姐说过，她不喜欢看见她掉眼泪，那样会让她丢脸，还有一个人，曾经也说过，粉儿笑起来是最好看的，现在就算他不在，她也要笑着，她想不管多远，他都能够看到她的笑……

    微微扬起嘴角，扫开眼前的朦胧不让它遮住自己的视线。

    彤儿瘪瘪嘴，也拿了块毛巾细心替钱墨墨擦着手心，嘴里忍不住嘟囔：“若真的是那样，我到应该多说些夫人的坏话，气气她好让她能够早点醒来教训我……”

    “是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夫人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气我……”

    虚弱无力的声音带着些许戏谑一字不落的传进两个丫头的耳朵……

    “啪！”

    粉儿手上的毛巾落在水盆里，霎时间水花四溅，打湿了窗台的那盆兰草……

    彤儿低着头，嘴巴忘了合上，手上的毛巾一直搁在钱墨墨手心忘了拿开，两人一个不敢回头，一个不敢抬头，只怕刚才那只是自己出现的幻听……

    钱墨墨无力的扬扬嘴角，费劲的侧首看了看趴在床边的彤儿：“傻丫头，毛巾已经凉了，你就是想要气气夫人，也不能这样啊……咳咳咳……”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彤儿和粉儿不再迟疑齐齐望向床上那张憔悴的脸庞……

    “小姐（夫人）！”

    颤抖的唤声从两人口中传出，只一言，无论是说过要坚强下去粉儿，还是吵着要气气钱墨墨的彤儿都不由的红了眼眶，眸子里泛起莹莹水光。

    钱墨墨眼微酸，强笑道：“有什么好哭的？难道你们不愿意看到我醒过来？还是……真如粉儿所说，你们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怕我秋后算账所以怕了？”

    或许，她错了，这个世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她们……

    粉儿撩起衣袖，马上抹去脸上的泪水，朗声笑道：“粉儿才没有哭，是小姐眼花了，刚刚只是有沙子迷了眼睛，才不是掉眼泪！”

    “是啊！粉儿姐姐说的不错，定然是刚刚开着窗，风吹进来的时候带进了沙子，不光粉儿姐姐是这样，就是彤儿也迷了眼睛！”说着便站起身子，拭去脸上的泪水：“彤儿先去关上窗子，免得再起风时又会迷了眼！”

    “粉儿，扶我起来。”

    “好！”

    又抱来一床被子搁在身后才缓缓将钱墨墨扶着坐起来，有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哪里没有遮住，生怕风会钻进去冻着了钱墨墨。

    钱墨墨不断的喘息着，胸口就像是被什么捂着一样，难受的紧，心中不禁开始嘲笑自己；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再从床上做起来而已，她却感觉比从前从销魂院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回钱府还要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就是要死也应该死得干脆些，就像是上辈子一样，什么感觉都没有，醒来之后就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奶娃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像一个挣扎在垂死边缘的老太婆一样，明明期数已尽却固执的想要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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