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啪……”

    一声惊呼，手上的杯子瓷壶和水杯同时落地，碎成一地……

    毫无预兆的，在瓷壶落地的那一瞬间，粉儿的眼泪刷的落下，呆呆的看着一地的碎片动也不动，甚至连钱墨墨想要喝水的事情都忘在脑后。

    钱墨墨用力咽下口中的意味，不着痕迹的抽出枕下的丝绢以手掩唇，缓缓侧身撑起身子：“粉丫头，有没有烫到？疼不疼？”

    粉儿闻言，收起眼泪，对着钱墨墨微微一笑：“粉儿没事，那水已经不烫了，粉儿只不过是心疼着好好的景德镇出来的瓷器！”

    “你这个笨丫头……”力气告罄，钱墨墨头枕在床头，轻斥道：“虽然现在比不得从前，但是也还没有到连一个瓷杯都买不起的地步，放心吧，小姐的私房钱够你挥霍一辈子！快去倒些茶来吧，刚刚咳得我嗓子都要冒烟了！”

    “呃……好，小姐等着粉儿马上就来！”

    粉儿一阵疾风似的冲出门去，却在转身那一瞬间眼泪决堤……

    她家小姐不愿意让文院吵吵闹闹的，所以，每天除了她和彤儿两人照顾着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日彤儿还在熬着药，没有过来，才能给了她这个让她逃离的借口……

    其实，刚刚手中的瓷杯坠落，并不是因为那水真的烫到了她，而是，她不经意看到她家小姐嘴角的那抹血迹，那浅浅的痕迹就像是一颗钉子直直刺进她的眼睛，戳破她自欺欺人的谎言，那一刻，她骗不了自己的眼睛，骗不了自己的心……她家小姐憔悴一日胜过一日，每次明明吃不下东西，却一次又一次的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硬生生的咽下去，每次吃东西的时候，她家小姐那双紧紧拽着被角的手都在告诉她，她有多难受，可是她却视而不见，以此来骗自己，其实小姐一日好过一日，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今天她嘴角的那抹血迹才告诉她，她有多自私，为了宽慰自己尽然不顾小姐的身子，强逼着她吃下那么多东西……

    粉儿停在原地，倚着柱子的身子无力的滑下，无助的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她家小姐从醒来之后对钱家，对小产的孩子都是只字未提，对于她家姑爷也只是那天状似无关紧要的问了句有没有他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依着她对她家小姐的了解，她家小姐并不是因为不在意才会不闻不问，相反，就是因为太过在乎，才会放在心底的最里层，留给自己独自疗伤，为的不过是，不让她担心她，与她相比，她真的是太过自私了，为了自己能够安心竟然不去理会她家小姐的苦楚，枉费小姐还一心一意的替她着想，为了她，不值！

    回廊的灯笼投下斑驳的阴影，将粉儿小小的身子，拉的老长老长的，那纤细的腰肢，就像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一半，让人看了不住揪心……

    看着粉儿背影消失，钱墨墨才缓缓的摊开手心，被自己捏作一团的紫色丝绢上那抹红色格外的刺眼，嘲讽的扬扬嘴角，将那丝绢塞到床下。

    想不到她钱墨墨也有这么要死不活的一天，回想她这一辈子……呵呵，应该也能算一辈子吧！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多年……她想她她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短命鬼，前辈子活到二十五，这辈子还缩水了，二十五年变成了十五年，足足缩短了十年，她想就是豆腐渣工程也没有缩水的这么快才是！她这十五年，相对于秦淮的那二十多年来说，可要幸福的多了，她有她爹爹，有哥哥嫂嫂们的疼爱，还有粉儿这个如妹妹般暖人心的好丫头，更有一个不嫌弃她的好相公……虽然，她打过她屁股，虽然他明明腹黑却要伴着老实来欺负她，虽然……但是，他爱她，教会了她怎样去爱一个人，所以这辈子，遇上他，遇上他们，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嗯……指不定是她短命的报仇也不一定……

    侧侧身子，从头上取下那只玉簪瘫在手心，爱怜的扶着那朵木兰花，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沁出；钱墨墨撅撅唇不满的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姓徐的，你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吗？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为什么你连音讯都没有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会生气哦，我一生气就会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让你找不到……”

    她的笨蛋相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她都想他了，可是她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他回来，她有些怕自己会等不到他，她只想再见见他，想要在听她叫她一声“娘子”一声“墨墨”，她的愿望已经很简单了，她都不贪心上天应该会满足她的愿望才对！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让他回来呢？她不过是不想要他看到的只是一句冷冰冰的尸体，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期待都是奢望呢？

    泪，顺着脸庞滑进嘴角，涩涩的，有点咸，钱墨墨咬住唇，止住喉间的哽咽。

    不甘啊，她不甘心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身边的人得到这样的报应？爹爹，哥哥，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皇帝就有权利夺人生命，凭什么钱家就该为了朱家的天下陪葬！若是留下钱家会影响历史的行进，那么为什么要让她重生在这个地方，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钱家，她恨啊，恨这个时代的不公平，恨皇帝的无情，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小说女主角那样的神通广大，可以扭转这一切，可以将天下搅得天下大乱？为什么她要这么没用，保护不了任何人？为什么……

    是夜，月隐入云只余下清冷的光晕，兴许是因为下过雨的原因城里城外出奇的安静。

    午后的那场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厚重的乌云也被夜里的风吹的愈见稀薄，刚长全树叶的枝桠随着风不停地张牙舞爪，斑驳的印记借着月光落在地上合着那低洼处偶尔泛着寒光的积水似要恐吓夜里的行人。

    “嗒嗒嗒……”

    进城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驾！”策马之人疾声呵斥，手上的鞭子应声落下，马儿吃疼刚欲缓下来的步子倏地加快，所经之处泥泞四溅，尽数落在了那骑马人衣裳上。

    “驾！”

    又是一声呵斥，长鞭再次落在马儿身上，马儿像是明白了主人心中的急切撒开蹄子奋力前行。

    突然！马儿一声嘶鸣前蹄毫无预兆地跪在地上，马上之人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在马儿跪下去的瞬间纵身而起，但是毕竟还是慢了一些，落下时单膝跪在了地上，头低的厉害丝毫看不清长相。

    “啪啪啪……”一阵稀疏的掌声从身后的树林中传来，轻浅的脚步亦随之而来。“没想到大人不光痴情就连身手也是这般利落，难怪皇上力排众议也要让你来统领锦衣卫！”

    那人抬起头看向身后，入眼便是一抹银色，扬扬唇角，抬手拭去嘴角半凝固的血迹，缓缓站起身子。“呵呵，原以为是这畜生马失前蹄，没想到是它嗅到老朋友的气息，欲在水护卫面前诉苦，看来这畜生当真是不识好歹！”

    嘲弄的口吻，漫不经心的语调，借着月光细细一看才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家奉旨做了钦差几月未回的徐家三少爷……徐膺绪。

    靳水寒抿唇一笑，那半面银质面具在月光之下尤为森寒，负手走到徐膺绪面前笑道：“前些日子去贵府请尊夫人之时已经见识到贵夫人的伶牙俐齿，没想到今日与大人一件方知，原来大人的口齿也是这般伶俐，难怪是人都说不是一家子人不进一家的门，属下从前当真不知原来大人也会这般。”

    徐膺绪牵牵嘴角咽下嘴里的血腥，冷眼直视靳水寒：“我家墨墨倒也还有几分薄面，竟然能够劳驾堂堂水护卫亲自去请。”

    靳水寒面色一冷，眼中寒光尽显，沉寂些许时候复才笑道：“大人说笑了，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何来‘劳驾’之说？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皇上只是让属下去请尊夫人尚未论及生死，对了！大人此次出访不也正是皇命吗？比起大人这一身伤，属下这，算不得什么！呵呵，大人觉得属下说的可对？天色晚了，属下就不耽搁大人回去见夫人了，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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