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是你们把食物藏起来了！快说藏在哪里！”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哪里还有食物，能够藏在哪儿呢。但他们不愿去相信，好似只要不去相信，就不是真的，就还有食物，只是被人藏起来。

    被死亡的阴影压迫着，完全失去理智的人，挥舞着拳头冲了上来，把以往对别的部落豺狼的狠劲用在了这些同族男女老幼身上。

    其其格尖叫着被她的阿布放下来，他一如既往勇敢地保护自己的妻儿，向前杀敌——只是这一次的敌人不再是别的部落，而是自己以前的好兄弟。

    粟雪眼神冰冷，悄无声息地抬起右手，指间握着的薄刃发出森寒的冷芒，她的脚步轻盈而安静，身形却迅猛如闪电，在别人根本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冲进那动手的几人之中，随着她手臂的挥动刺出，电光火石间，几个人栽倒在地上。阴暗的山洞里，血腥气充盈在每个人鼻间，让人几欲作呕。

    这些草原上的壮士，也就只是靠着力气和一些长年积累下来的摔角技巧跟人争斗，跟粟雪所学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恐惧骇然的惊叫声没能让粟雪停下舞动的身体，而她每一次跃起、挥手，都有一人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是眨眼间，冲进洞里的人除了那个乌力吉，全部躺倒在了地上。而活着的人却似乎是已经吓傻了，没有了尖叫声，没有哭泣声，这一瞬间，这个山洞里，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沉默地杀完那些攻击巴图他们的最后一人之后，粟雪安静地走到这个本就阴暗的山洞角落里，最黑暗的地方坐下来。她抬起左手轻擦右手中的匕首——竟然连一滴血珠都没有，果然是杀人利器。最后才皱着眉低下头去，右手摸了摸左手臂，那里被划了一道伤口，因为有一个人最后一击抽出了腰间弯刀伤到了她。那伤口一手掌那么长，最深的地方见了骨头。她慢慢地撕下自己的衣摆，去包扎那伤口。

    没有人说话，这片黑暗的空间，这一刻安静的让人窒息。

    “啊——！”声嘶力竭的尖叫声蓦然响起，从这安静到诡异的山洞里猛地传了出去，震耳欲聋。

    “我可以学吗？”

    动手杀人之后，即使那是为了保护他们，可那些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天的人，还是不敢再像前些天一样对她和颜悦色，像长辈一样的教导、朋友一样的谈天、抑或者是知己一样的倾吐全都消失无踪。而可爱的其其格从那一刻起，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他们对她避如蛇蝎。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们还能活着就行。粟雪一个人，安静地把那些尸体一具一具拖出山洞外，再想办法，吃力地把他们一一扔下山崖。

    全部做完之后，粟雪沉默地坐在现在唯一属于她的那张毡子上，却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低哑的一句话。

    她抬眼，直直看向说话的巴特尔，微微皱眉，低声问：“什么？”

    “你能教我杀人吗？”巴特尔重复着他的来意，“如果还有人来，逼阿布、想要害我们，我想和你一起保护他们。”这个沉郁的少年，本该是草原上最爽朗明快的风，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呢？

    “太晚了。”

    “不，不晚，只要你愿意教我。也许我们能够在这场大雪中活下去，我想做个勇士，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挺起胸膛保护所有人。”巴特尔低低说道，黑暗中，他的眼睛亮的发光，就像夜幕中闪烁着的最璀璨的星星。

    粟雪沉默了一瞬间，“如果我们可以活下去，我就教你。”

    巴特尔却很固执，“你不怕晚了吗？现在就开始教我吧。”

    反正困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现在也没有人愿意靠近她，跟她说话什么的了。教就教吧，如果雪还不停，她们也撑不了多久，能教他几天是几天。

    粟雪站起身，开始活动手脚。

    两个人在黑暗中你来我往，巴特尔的闷哼声一声接一声发出，却没有抱怨或者叫声一下。

    于是慢慢地，有人悄悄地靠近粟雪和巴特尔，在他们旁边看着，安静地看着。又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

    最后，山洞里的人，都坐在动手的粟雪和巴特尔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动作。这一刻，空气里弥漫的那种让人窒息的沉寂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安逸和静谧。

    那些意图来抢粮食的人里，粟雪唯一没有动那个乌力吉，因为在洞口的时候他无颜面对其其格的质问和纯真的眼神。

    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被下手毫不留情的粟雪杀死后，他似乎被吓傻了，就一直杵在那里不动不说话。这时他终于也缓慢地动作着，凑了过去看巴特尔怎么“挨打”。

    不过一天之后，又有人来了。仍然是其其格的族人们，这一次男女都有，他们气势汹汹地来索要不见了的葛根等人，让巴图把人交出来，更放言如果不交会怎么怎么样。特别是葛根的妻子妹妹，还有其他人的亲人，更是来势汹汹，似乎已经笃定是巴图他们把人藏了起来或者怎么样了。

    一日光阴，巴图脸上的皱纹好像增多了那么多，看上去又老去了十岁。他迎着族人的目光，深深的叹气，正要说话，却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嘴里万分焦躁不安地大叫着：“台吉，不好了！”

    那个年轻人是巴图安排在洞口查看情况的。

    他带来的消息是，有人冒雪上山，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到洞口了。那些人人数众多，全都是带着武器的壮汉，而且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绝对来者不善。

    巴图也没了底，很忐忑，“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去洞口等着他们上来，你们就在山洞里别动，等着我的消息。”

    “阿布！我跟你去！”巴特尔坚定地说。

    随着他的话，又有好几个人叫嚷着也要跟去，其中就包括其其格的父亲和乌力吉，还有几个男子。他们到底是族人，在抵御外敌的时候，总是会共同作战。这就是草原上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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