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这些看到那两个被莫家军抓进死牢的犯人的人，嘴里不说，心底都是有些好奇的——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会是犯了什么事儿，让莫家军把他们抓起来，还给送进死牢，这么一直守着。

    刘老三有点奇怪，那个疯老头儿今天怎么没疯疯癫癫地唱那些古里古怪的小曲儿了？以往每日两次派饭，下来都能听到他那一句都听不懂的小曲儿，今儿倒是安静了？

    他大步走过去，嘴里嚷着：“开饭了开饭了！”

    赵大强跟在后面嘟囔着说：“我说刘老哥，别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一个是疯子，新来的俩来了这么几天，就没见他们吭过一声，咱们每天辛辛苦苦送来的饭和水都没动过，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还浪费力气喊个啥劲儿？”

    “不是，大强你看你看那疯老头儿，今天竟然没有唱歌儿，也没大笑，居然安安分分的好生坐着！是不是有些古怪？”刘老三嘀咕着，一面探头探脑的看牢里的人，一面把碗扔在了地上，安静的地牢里发出“哐当”一声清响。完了他还一边研究那个靠在铁栏上的疯老头儿，一边迈步走向隔壁。

    疯老头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满头乱发遮得眼睛眉毛鼻子都看不见，满脸的大胡子多年没打理更是把嘴也遮了个严严实实，站在近跟前也完全看不出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从那一身从进牢里就穿着的破旧短衣长裤上可以看到这个人很瘦，瘦得全身只剩下皮包骨头，一点儿肉都没了。他仰着脸，靠在那道分开了他的牢房和隔壁牢房的铁栏上。

    赵大强弯下腰，熟练的扣了一勺米在碗里，然后就要朝着刘老三那边走过去。

    疯老头儿却忽然扑过来，从缝隙里一把抓住了赵大强的脚腕，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的赵大强被吓了一大跳，疯老头儿的手上也全是骨头，抓到他的脚腕上冰凉骇人，像鬼爪一样，他“啊”地大叫了一声，才踢着脚想把抓住自己的手松开。那骨瘦如柴满是皱纹的却抓住他，任由他怎么动，手臂在铁栏上撞来撞去，抓人的那疯老头儿叫都不叫一声，就是不松手还越来越用力。

    赵大强一面拼命踢腾一面大叫：“刘老哥！快来帮忙啊！”

    不用他说，一见赵大强被抓住，刘老三就扔了木桶跑过去蹲下去两手都去抓住那支从铁栏里面的手，用力想给他拽开。赵大强见状，也蹲下去一起想要用力掰开那只手，他却只觉得越用力那手抓得越紧。

    “这怎么办？！这疯子想干嘛？”两个人也弄不开，赵大强急了，“要不叫上面那两个军爷帮帮忙？”

    “给老子拿热水来！”疯老头儿喝了一声，“否则我就拽断了你小子的脚腕！”说着手上暗暗加力。

    赵大强被抓得骨头发疼，连连大叫。刘老三不大敢去劳动那两位大驾，只是要点儿热水，他急忙答应：“我这就去给你取热水，你先松手！”

    “少废话，快去给老子拿，他留在这里陪老子等你来。”疯老头儿这几句话说得可不像个疯子了，刘老三心里一面疑惑，一面答应着，从地上起来拎着桶往外去。

    门口那两人也不知道是没听到里面的动静，还是听到了不打算管，反正还是在原位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刘老三很快拿了一壶热水来，疯老头儿果然说话算数，接过水就松开了五指，快速缩回去，连人都回到了角落里。刘老三和赵大强本来想给他点苦头吃吃，这下却够不到人了。

    饭也不顾不得给另外两个人放，刘老三扶着一瘸一拐的赵大强，两人气冲冲的出去了。

    隐隐还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这家伙果然是脑子疯疯癫癫的！前些年冬天下雪也不见他要热水，今天怎么会为了点儿热水发疯？”

    “我就是晦气！倒霉！谁知道疯子在想些什么！”

    “我看也是……”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也不会朝那儿想，这他们以为的疯老头儿根本不是疯子。他要热水，当然也不是给自己用，而是打算救人。

    清晰的闻到了一丝香气，粟雪觉得肚子饿了。她睁开眼睛，没有任何想法，平静地看向周围。似乎从她的第二次生命开始，厄运就没断过，这日子过得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了，跌宕起伏不是？

    一个声线很粗，带着嘶哑的男声说：“醒了？”

    粟雪循声望去，一个像乞丐又像疯子的人，蹲在她的牢房隔壁，隔着铁栏在跟她说话。

    那人脏兮兮的手上拿着一个白面馒头，黑黑的大手，雪白的埋头，很鲜明的对比。见粟雪的目光看向馒头，他立即手往前一递，“呶，给你，快吃吧！哎哟，花费了我多少力气啊，你这条小命总算是给救回来了。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粟雪接过馒头就吃，对老头儿的话不惊不疑也不问。

    疯老头儿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这臭脾气，哪儿像丫头……要老子来这儿……拎不清……”

    那人说话声音含糊不清，粟雪没听清楚，也没注意去听，就专注的啃自己的馒头。

    疯老头儿憋了一阵子，见她吃完了还不搭理自己，反正去看角落里那臭小子了。他就忍不住开始为自己忿忿不平：“哎，什么态度、这是什么态度？！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呢？！那小子不用看了，多半是没救了，老子都没打算救他……”

    巴特尔身上大多是外伤，就是伤口没有处理，失血过多，所以一直昏迷着。粟雪瞧了瞧他的伤势，想了一瞬，还是回到疯老头儿跟前儿。

    “多谢你救了我，大恩必报。”粟雪用平平无波的语气说话，但偏生就是能让人听出她语气里的诚恳。

    疯老头儿眼神亮了起来，“既然大恩必报，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报了吧！小丫头你做我的徒弟来报恩怎么样？”他也不等粟雪拒绝，就继续说道，“嘿嘿，老头子我虽然看着粗鄙不堪，但其实还是有绝活儿的。祖上交代了这绝活儿不能失传，你看老头子现在被关在牢里，也没机会找衣钵传人。你来了就是机缘啊！你拜我为师，就算是报了恩，怎么样啊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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