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前院。
朱温此时已经懵逼了。
此前,进攻虽然不顺,但他笃定赵岳今晚绝难逃一死,负隅顽抗只是拖延点死亡时间而已。
安排了猛汉季尊去突破楼梯封锁后,他却没有把重点寄托在季尊这面,也没把希望重点放在楼后爬窗偷袭,感觉赵岳的侍卫不简单,考虑必须凭人手多江湖好汉多的优势并且多面夹击才能速胜,于是积极另开思路,扫视房顶,打起这方面主意,琢磨着派人爬上楼顶,从顶上破瓦,若能破掉坚固顶棚攻进去即可一举突破所有阻碍,那时,纨绔赵岳就是等死的蚂蚱。
他这边也带着飞钩,但绳索不够长,正指挥部下赶紧接绳,突然就听到一阵弓弦齐响,可怕的是来自背后。
朱温是老江湖,本事也高,自有股自信,处变不惊,听声辨位,发现冷箭应该都是朝他这个方位来的,而且箭力强劲,惊骇间不及多想,连忙扑倒在地并连续翻滚,其间已看到二三十米外的院门和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伙蒙面百姓正在放箭。
他进攻客栈,在外围是设置了岗哨的,岗哨无一人发出警报,敌人能悄无声息摸上来凶狠偷袭,说明岗哨都死了白设了。
用脚丫子想,他也知道这伙‘百姓’必定是赵岳的手下,是梁山人安排的保护赵岳的后手,而且本事不一般。
朱温逃过冷箭一劫,他身边和附近的人却多数没那么幸运。
数个亲兵侍卫加传令兵等本也是出身江湖的好汉,都有些拿手能耐,但转眼全部死在冷箭下。
有几个请来的江湖好手自负本领和身份,并没有参与开路进攻这种炮灰级干的战斗,都在留着劲等着在关键时刻才出手参战,杀了赵岳才显能耐和重要作用,才能拿到最大好处,杀赵岳的侍卫杀再多又有什么价值?浪费力气。
这账算得清。
他们也有资格这么算计着闲着等着,自然袖手旁观地陪着朱温,也是由朱温陪着,结果随重点打击目标朱温遭了殃。
朱温身后有几个侍卫站着,结果挡了冷箭被动替死,让朱温有时间做规避反应。这几个牛逼江湖好手都是孤身前来,牛逼地悠然站那观战,可没人在后面为他们无意中挡箭,本事高在这么短的距离对强劲密集的冷箭也反应不及,没死的也受了伤。
话说他们也不是那种身手轻灵快捷的武者,都是擅长硬打硬战的猛汉,遇到冷箭偷袭就露出短板,哪能躲得过。
轻功高,身手灵敏的江湖客,除了为这面开路也最先死掉的幽灵飞燕,都在后楼参与爬窗偷袭。
朱温转眼看到惨象,看到自己熟悉的江湖好友高手或死或残,听着渗人惨叫,不禁惊出一头冷汗。
不好,今晚的行动怕是不但杀不了赵岳,而且己方,包括自己反而都可能栽进去。
撤的念头立即拿定,但念头一闪间却又是一波箭雨。
又死了几个仓促间无处躲避又受伤行动不便的高手。死伤更多的是其他官兵刺客。这次的打击目标显然变了,重点消灭刺客团的有生力量,看得朱温头皮发麻,心中更惊也怒极。
他已双钩在手,躲在一具尸体后准备随时杀上去。
突然出现的这伙蒙面百姓放了两波冷箭也没有再远攻,都娴熟地把弓往背后行囊一插,随即拔刀从院墙院门冲了过来,无人出声指挥,那动作却几乎整齐划一,冲锋也无一人坑声,自动形成错落有致的一伙伙,只闻一阵沙沙奔跑声,就这么转瞬杀了上来。
朱温看到这一切,头皮又是一阵的发麻。
他已不是往日单纯的江湖客,虽是赵忠信的侍卫长,不算军中人,但长久接触军队,也了解军队打战阵配合战的可怕。
军中将士的个人武力多不值一提,也就是会最基本的厮杀,整天来来回回练的就是这些最简单的搏斗技巧,直到形成本能一样的条件反射,若和江湖人一对一争斗,只有死的份。
但军汉们一结阵打配合,那战斗力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点过人硬本事的江湖好汉,被三五个寻常将士围攻就可能轻易收拾了。一百个江湖好汉和一百个将士厮杀,会赢。上千个在一起混战,则多半必输无疑。这就是军阵的厉害和训练意义。
眼前的‘百姓’,行动无疑是江湖手段和军队作战模式的合一。
朱温即使看不大懂,也感觉这种结合很巧妙极具威力。
这是伙极其训练有素的团体,既能斗江湖,也能征战沙场,怕是沧赵家族特意训练培养出来保护赵二这个沧赵家族宝贝的。
直到这一刻,朱温才深切感受到一个冲动莽撞的纨绔少年能闯下若大威名,号称霸王,横行无忌,真就是有基础和底气的。
转眼间,双方就厮杀在一起。
来者一伙伙配合默契,刀光闪烁,还有暗器,杀人犀利得惊人,连幸存的三两个擅长硬战的江湖高手也没什么抵挡之力,片刻间就不是被杀就是再次重伤离死不远了。进攻之快,威势之惊人,让朱温都无心组织指挥应战,只能仓促大喊一句,鼓舞剩存人手奋勇抵抗,也是提醒客栈里的人手外面有敌来袭击,至于里面的人会怎样已经顾不得了,他自己只想寻机逃走。
因为他惊恐发现从楼后又冒出来十几个类似的‘百姓’,也是一伙伙组团配合战,异常骁勇,夹击转眼就击溃了刺客团。
后楼没了打斗声息,显然那边的人手也栽了。
哪还有什么指望?
一对钩刀在怒极又拼命下,威力更强。朱温咆哮着凶恶厮杀。
刺杀失败,就算是要逃,他也要杀几个敌人泄泄恨,展示一下能耐,维护一下江湖高手的尊严。
但和他交手的高挑汉子却不是好对付的,一手钩刀,一手略带弯度的直刀,都是那么锋利,都是那么可怕,神出鬼没,配合起来更有威力,连朱温浸淫二十多年一向赖以自负的钩刀武艺似乎在对手的钩刀下也相形见拙。
这个戴着面具的对手把钩刀使得更巧妙凌厉,看着不很壮实,却似乎一身全是筋,力量一点不弱。朱温咬牙切齿发力两次猛攻,想以自己过人的臂力或劈或钩绞掉对手的武器,却都没能得手,反而差点儿被更快更诡异凌厉的刀斩伤。
至此,他的信心全面崩溃,惊疑感叹此次精心布置的刺杀难道早已泄密?是个笑话吗?
笑话要命,不好笑。
再也顾不得逞强,奋起全力反击了一下,瞅准机会跳出战圈,向无人堵截的侧围墙处急逃。
对手居然没紧跟不放,反而帮同伙去把一个垂死挣扎的江湖高手迅猛杀了,这才转头追赶过来。
朱温放下心,冷笑一声。
他虽不以轻功为长,但全力之下奔行速度也极快,又是先跑出一段距离,自信到了围堵一蹬而上翻墙就能没入黑夜逃走。
谁知,那高挑汉子似乎长着翅膀,就是能追上来,
似乎眨眼时间就到了身后,钢刀如电劈来,唬得朱温不得不急忙招架。
这特么是遇到神行者了!
朱温心里哀嚎一声,
眼看不杀了此人就无法脱身,顿时红了眼,索性转身大战。
高挑汉子的脸有古怪面具遮挡着,看不出年纪,但朱温估计年纪不会太大。
他的目光每遇到对手那双沉静冷酷坚定的眼神,就不禁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若是在平时,这个汉子虽然在武道上有更精湛之处,却未必是他这个老江湖的对手。
但此刻,对手身手不弱于他多少,眼看着又是个惯于厮杀而且根本不怕死的,而他心境仓皇,只想着如何逃命,往日的胆气丧失大半,虽发狂猛攻也没信心能取胜而走。
激烈争斗间,院子里的混战已迅速趋向结束。
后来者似乎抱着斩尽杀绝,对惊恐想放下武器投降的对手毫不理会,凡是刺客一律杀过去,并分兵扑击截杀客栈里的。
朱温正叫苦脱不了身,转眼看到又一个一手钩刀一手直刀的高挑汉子飞一般扑过来,不禁心胆俱裂。
这一个就无法对付了。
若来的这个也是个厉害的,不用和前者有差不多的本事,他也没戏了,今晚九成九得死在这。
情急拼了老命。
但两高挑者一配合,稍一适应情况就似乎片刻化身成了个双身两脑袋四臂的妖怪。
在朱温惊慌间,老对手猛然一钩硬钩绞牵制了一柄钩刀,另一手直刀发电劈向朱温肩膀,逼得朱温另一手只能横钩招架,后来者默契地于电光火石间趁机补刀一扫划开了朱温被牵制的那手手腕,断了他这只手的筋,另一手的直刀同时抽在了朱温脑袋上,打得朱温太阳穴嗡鸣,两眼发黑。
在瘫倒昏迷的那一瞬间,朱温恍惚想到:“不知季尊杀上去没有?”
他对赵忠信极讲江湖义气,到是很忠义,临死惦记的还是希望勇猛的季尊能冲上楼杀了赵岳。
他要失望的是,猛汉季尊没死,但也没能冲开楼梯阻挡。
此刻这莽汉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戴着手脚铐正被白衣胜雪的赵岳笑眯眯盯得全身发毛。
朱温满怀信心而来,却恶战一场连赵岳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提杀死了。
没脑子的傀儡先锋季尊却见到了,而且和赵岳面对面,以其粗野胆大缺心眼,被赵岳盯着也汗出如桨温顺了不少。
季尊被生擒,不是没本事,至少他自己输得很不服。
当时,他带着盾牌队猛冲楼梯。
宿义的箭无法破盾壳迅速杀死他们。季尊持铁盾在前冲得更快。
宿良挡在楼梯口,对这位如发狂大野猪一样撞上来的凶汉只能硬挡,站在二楼仍旧利用长戟优势,远远向楼梯间猛刺。
季尊挥板斧扫开大戟,脚步一顿后又继续冲。
交击的力量传到宿良手上,让宿良吃了一惊:这胡子长得都分不出模样的家伙好大的力气。似乎身手也了得。
终于来了扎手的。遇到对手了?
宿良仍保持中二特色,不惧反而精神一振,有了强烈兴趣,把大戟转瞬再次刺去,引得野猪挥斧再挡。他使巧劲想利用戟刀的特色和戟杆极佳的弹性绞掉大斧,要这凶狂野猪好看,不料野猪确实力量大,斧子也耍得好,居然没能成功。
宿良咦一声,兴趣更强烈了,这次挥戟重重劈下去。
野猪挥斧子硬架,单手居然又架住双手长戟的猛劈。
宿良不气馁,借戟反弹而起强行加力再劈,这次却是特意劈野猪的持盾这边的肩膀。
野猪挥斧抵抗不得劲,刚才硬架那一下,手也发麻,不得不把护持身体防止中箭的铁盾来架。
季尊自信力量,自信惯用的铁团牌能轻易崩开对手强行搞的这一劈,习惯地准备继续挥斧进攻,却没料到特制的厚重坚硬精铁盾居然能被戟刀砍进来,深到锐利的戟刀月牙尖甚至都透过了铁盾一点。
铁盾是双柄的,一柄套在前臂,一柄握手。
季尊架了这一下,眼睛盯得是宿良这个对手,没发现盾被砍的程度,毫无心理准备。
宿良却是清楚自己的宝戟的锋利程度,感觉砍进了盾牌,下意识第一时间顺手较劲向后一拽。
季尊猝不及防,身重力大,被盾上嵌的戟钩着猛一拖也不由自主前跄,这本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可此时是在楼梯上,本就要留意落脚,偏偏他前面的楼梯口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他一前跄迈步,本能想踩着尸体借力窜上去厮杀,落脚的尸体却向下一滑,这凶汉重心本失,这下哪还能保持平衡,扑通一声拍在楼梯口。
莽汉大惊,急挣扎想一边防御一边起身。
宿良已猛拽后顺莽汉前扑拔出了戟,一时不及对脑袋就在脚前不远的凶汉用戟刺杀劈砍,就用戟尾柄对莽汉顺手狠抽,但莽汉一摆脑袋躲过了,只是脑袋避免遭殃,戟柄却扫在脖子上,正好抽中主动脉,把季尊直接抽昏迷了。
配合宿良打阻击的侍卫本想补刀宰了这野猪,念头一转伸手揪着季尊的头发拽了上去活擒了,让莽汉侥幸捡了小命,等醒后面对赵岳才知道刺杀是个笑话,自己到目前为止抱的人生信念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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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节是个笑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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