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迸射出柔和的光芒，那一对身影又一次在清泉涌动的校园中映现，古淳和明晓昕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如影随形的日子。他们的脸上依然挂着柔和的笑容，嘴边依然流窜生动的话语。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彼此之间不近不远的距离。

    在他不会察觉的角落，她开始喜欢默默地看着他的身影。在她毫不留意的时候，他会一直凝视着她，眼里不自觉就流露出深情。她开始喜欢偷偷地为他打点，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在她眯眼养神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想要触摸她那柔顺的秀发，手却一直停在一毫米之处，怕是惊动了她的敏感神经。他们就是这样，涩苦并快乐。

    她提起脚跟，走进了艺术楼，沿着走廊一直前行，穿过小门廊，推开了一间舞蹈教室的门。起伏有致的节奏迎面而来，继而充盈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她轻轻地挨着把杆，静静地观赏跳跃的美妙舞姿。她喜欢这种具有艺术感的肢体语言，比那嘴边浮动的话语来得直接，来得真实。随着节奏，无论是肢体的形态，还是肌肉的力量，都让她感到一阵的心潮澎湃。

    追随舞者的身姿，她的思绪回到了小学那时的舞台。她就坐在舞台下的观众席里，那台上跳舞的小女孩在她那一双还是纯净的眼睛里是那么地美丽迷人。一年一次的学校表演，她曾经是怀抱那么美好的期盼，成为一名穿着花裙子站在舞台上的小舞者，但是，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她所能有的只是自己眼睛里投射出的艳羡目光。现在，她依然羡慕舞者舞动的身姿，有的是更多的欣赏，缺的是更多的勇气。

    “我跳得怎么样？”此时，杨乐儿站在了她的面前，灿烂自信的笑容在那红润的脸蛋上绽开，显得更是迷人。

    “太棒了！”她轻快地拍着手掌，“一看就知道是下过苦功的。”

    “喜欢的事，吃再多的苦头也是快乐的。”

    她点了点下巴，再是认同不过。杨乐儿向后抬腿，搭在了把杆上，拉伸全身的肌肉，继续说道：“我五岁就开始学跳舞了。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站在世界舞台上的顶级舞者，继而享受全世界的一片瞩目。后来慢慢大了，猛然发现世界比我想象的大得实在是太多了，舞蹈能给我的灵感和激情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对它就没那么坚持了。现在，舞蹈成了我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

    “虽然不再是可以坚持的梦想，它的价值还是一直陪伴着你。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她垂下了视线，无法抑制的失落从双眸倾泻而出。时至今日，对她而言，舞蹈依旧具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迷惑力。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舞蹈就像是一种迷幻剂，不过是让她产生了一种宣泄的幻觉。此外，理智也是一再冷酷地发出警告：她的这一生与舞蹈无关。

    杨乐儿瞅着她的模样，挥出紧收已久的一鞭：“晓昕，你自卑吗？”

    她是惊愕了。在毫无准备之下，她一直害怕面对的问题，正是劈头而来。她该如何回答呢？『YES』，还是，『NO』，她自己也拿捏不清。若是承认了『自卑』，她的自尊心该如何自处？若是否认『自卑』，她的自尊心又能如何支撑呢？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矛盾的人，疲于两端，找不到一个定位点。

    “晓昕，你要为自己骄傲。你的个人品质和人生经历所塑造的价值是独一无二的，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

    看到杨乐儿眼里的光芒是那么地坚定和刺眼，她依然还是摇摆不定：“但这些不一定是具有真正的实用价值的。”

    杨乐儿自嘲地笑了，抬起眼珠子看了看天花板，颇有感触地说：“价值是很虚渺的，不如财富、权力、名誉、地位这些来得直接，能给你带来明显的社会效用。李叔告诉过我，一个人的人生是成功还是失败，最终的评判者是我们自己。我们身上的独特价值会告诉我们，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应该有怎样的追求，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这一切都会让你觉得自己不再平庸。”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发现自己的价值的。”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但我相信明晓昕能做到。”

    “我不知道，我~~”她犹豫了，“我没有那么坚强的意志。”

    “相信我，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为自己骄傲。”

    话音未落，杨乐儿麻利地卸下明晓昕身上的挎包，把她拉到了舞蹈室的中央，牵出她的肢体：“如果有一样的机会和条件，你不会做得比别人差，甚至会比别人做得更好。”

    她不自觉咧开了欣喜的弧度，全身的肌肉力量仿佛在一瞬间被激活了。杨乐儿亦是猛然发出了一个强势的指令：“后天晚上在水榭有假面舞会，你要和我们一起去。”

    她的心忽而颤动了，胆怯地说：“假面舞会？那种活动不适合我，我也不会跳舞。”

    “现在不是会了吗？你缺的就是自信。有机会就去见识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你不一定要喜欢，一次也好。它会让你发现不一样的自己，看到不一样的社会层面。”

    她看了看脚下，竟是糊里糊涂地跟上了杨乐儿的步子。她看过的影像，记住了移动的舞步，或许是缺了一展身手的机会。

    “我也没有可以去那种场合的衣服。”显然，好奇之心是把她整个人都拽到了半空，她却偏偏还是心口不一。也许，她是过于惧怕坠落的风险了。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杨乐儿的笑容很灿烂，让人无法招架。

    无可置疑，她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只得乖乖听话。她的手搭在杨乐儿的身上，放开身心地跟随着杨乐儿带领的步子。此时此刻，她从杨乐儿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甚至是胜于男人所能给予的。很多时候，她都会忍不住让自己变成一个孩子，依赖并遵从眼前之人的一切指令。

    那一个小女孩的期冀，竟是挥动翅膀，降落在青春年华，得以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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