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道：“父皇不希望我追问原因，我就没有多问了。”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点排斥悦天吗？”它怕触及他的伤心往事，不敢再多问，于是就换了个话题，可是刚一问出口，就觉得不妥，怎么能问人家的感情问题呢？太莽撞了。

    他似乎有点怔忪，仔细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是，上一辈的恩怨和她能有什么关系？那时她都还没出生呢。我只是不习惯她的盛气凌人，而且总是拿父母给我们定的娃娃亲逼我喜欢她。”

    “你们是娃娃亲？”它恍然大悟：“难怪小时候悦天就不喜欢我和你一起玩，我占用了你们相处的时间，真是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是我自己想避开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觉得难受。”

    正说着话，不知怎么的就变天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飘洒下来，它淘气的伸手接雨水玩，在雨中愈发清艳幽绝的月季花丛中开心的奔跑跳跃。

    “嗳，你的伤还没好，不宜淋雨。”他撑着伞追上它劝道：“别只顾着贪玩，小心身体，你不想一直靠饮用我的血续命吧？”

    它一怔，心里猛地一疼，赶紧停下来，老老实实的躲在伞下面。

    这些天，它已经通过宫女们的闲聊，知道它能活过来，全靠他用自己的鲜血喂她，还日夜不休的以醇厚元气护着它的魂魄，才使她起死回生。

    等她清醒之后，他依然逼着它每天都喝一杯他的凤血，说是要帮它脱胎换骨，增强体质。

    想到这里，它忽然想落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拿自己的血给我喝？”

    他轻轻拭去它脸颊上的泪：“哭什么小傻瓜，你雀鸟的原身太脆弱，就算再怎么修炼，也修不出高强法术，我必须得改造你的先天体质，让你拥有凤鸟一半的强健体魄，那样对你日后修炼任何法术都有很大帮助。”

    “可是我并不奢望有什么高深莫测的法术呀，只要修炼出漂漂亮亮的容颜，让别人不讨厌我就足矣。”

    “没有一定的法力自保可不行，小影，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与你在一起，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你得学会一点防身的法术。就算我有时候无法在你身边，在一般情况下，你也可以保护自己。懂了吗？”

    “懂了，可是你每天放血不疼吗？不会死吗？”它难以想象，因为平时它自己身上有一点伤都会觉得很痛。

    “不疼，等你变强了，我就不用再给你喂血。”他柔声道，眼神温和，态度坚定。

    它心里很感动，但更多的是不安，呆呆的仰头看了他半天，它才难以抗拒的点头：“谢谢你，我一定会让自己强壮起来，免你担忧。”

    转头悄悄抹去泪水，隔着蒙蒙雨雾，它看着风雨中摇曳的月季花，不由信口轻声吟道：“东风无奈火神厌，九天玉露洗真颜。低眉懒话平生志，笑看日月感君怜。”

    身后，忽然响起拍掌声，一个压抑着无比怨怒的少女声音道：“好一个东风无奈火神厌，你以为谁都拿你没办法吗？还洗真颜，感君怜，可笑！区区一只麻雀，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表哥这里邀怜做态？”

    它心里一冷，慌忙转身，来的正是他姑母的女儿，天帝最宠爱的三公主悦天。粉红缀满明珠的曳地长裙上绣着凤凰，身上满是珠玉，但是色彩配得很雅致灵俏，面容比小时候还要粉嫩娇媚，眉梢眼角自然散发的尊贵高华气质也恰到好处。

    七八名锦衣丽服的侍女侍立在她身后，为首的侍女给她撑着彩绘凤凰图案的绢伞。从主子到属下，眼中都是满满的怒意和不屑。

    它明白，在她们眼中，它就是一个可以随手被碾死的最卑贱小妖。看着悦天眼中的杀气，它打了个寒战，想起他刚才所说的，他母亲刚生下他即被赐死。贵为凤帝嫡妻的白鹇神鸟都生死不由自己，又何况是它一只小小雀妖呢？悦天和她的母亲想要谁死，谁就难逃一死。

    越想越心惊，它立即跪下道：“参见公主殿下，小影绝没有不自量的想法，我只是随口吟诗而已。”

    “诗以言志，你的志气倒是不小呢，说说看，你的平生志是什么？”悦天漫不经心的瞧着自己手中生满倒钩的铁鞭，笑得极甜美：“听说你在狱中没尝够铁鞭味道，要不，今天我就发发慈悲，再让你回味一遍吧。”

    她啪的一声甩鞭打来，它身子一颤，却不敢躲，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

    良久，没有感觉到疼痛，睁眼，才发现鞭子的末梢攥在他的手里，他声音清冷如冬日湖水：“悦天，回去天界一段时间，怎么脾气变大了呢？”

    “哼，是表哥变了吧，你一直拒绝与我正式订婚，为的竟然是这个贱妖？”

    他愕然低头看了它一眼，它也有些惶然。因为到此刻为止，它虽然一直都没忘记过他，而且很想和他在一起，但是，还从来没有想象过男女之情，它连性别都没有想好选什么呢。何况，它自知不配，就算它是女孩子，修炼的容貌再完美，那也配不上最尊贵的凤帝嫡子啊。最主要的是，它一直记得他小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你可以当我是你的亲人啊。

    在它心里，他一直都是它最亲的亲人，比亲哥哥还要亲的至亲之人。

    它没有父母手足，这世上，他是唯一对它好的，它想亲近他，仅仅是因为他对它太好，它从来没有想过别的。

    看他的眼神，他应该也从来没有想过太多，只是单纯的可怜它，想尽量对它好一点，让它温暖安全，仅此而已。

    悦天，真的是想多了。于是它叩首道：“公主请不要疑虑，小影绝不会破坏你和世子殿下的姻缘。只要可以留在世子身边，我愿终身为奴，偿还他的恩情。”

    “破坏姻缘？凭你也配？”悦天冷冷打量着它，半响，对上他的眼睛：“表哥也是这么想吗？”

    他俯身想拉它起来，它挣开他的手，依旧跪着，诚心诚意的重申一遍：“小影真的愿意终身为奴，追随世子身边，请公主和世子成全。”

    “我不需要你终身为奴，我怜你帮你，绝没有想过是为了收你为奴。”他声音微微含着怒意，可是，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它倔强长跪的情形，终于无奈一叹：“好吧，随便你。悦天，请你不要为难于她，你我是否订婚，与它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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