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玥亲自驾着一叶扁舟,送凤帝他们来到忘川尽头的奈何桥。
这时,红颜白发的优雅清丽女子依旧坐在岸边浣足发呆,唇边噙着一朵艳红的曼陀罗花,望着永远晦暗惨淡乌云四合的天空。
当闻到到熟悉而又久违的睡莲气息,她霍然回头,与赫连玥遥遥相望,良久,赤足走了过来,轻轻一笑:“好久不见,赫连。”
忘川两岸,除了火红的曼陀罗,就是生满倒刺的火蒺藜,她的一双纤纤玉足被火蒺藜扎得溅落无数血珠,她却笑容不减,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赫连玥浓郁的眉峰一蹙,捡了她的鞋袜过来,示意她在水边没有火蒺藜的地方坐下,细心为她挑去扎进脚底的几十枚小刺,涂上药膏,小心的穿上鞋袜,埋怨道:“再这样不知轻重,我就永远不踏足奈何桥头半步。”
孟婆微笑:“你自己算算,你已经多久没有来过了?十年还是百年,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吗?”
赫连玥抿唇沉默,不是不想来,只是冥帝一直都派重臣暗中监视着他俩,若来往频繁,对她不利。
他自己倒是不怕再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反正数百年的幽禁生涯,各种滋味都已经尝遍,不在乎再多一种刑罚。
见他不做声,她有些恼了,伸手推开他:“哼,不乐意看到我就算了,你走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别总是这样不闻不问,一直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孟婆撅起嘴巴道:“下次再将我遗忘,就不是扎一下脚底这样简单。”
“你又想怎样?”
孟婆明波流转,看着遍地火蒺藜,道:“嗯,让我想想。你瞧这花开得多艳,躺在这上面睡觉肯定很舒服,我会考虑夜夜躺在这火蒺藜丛中赏月观星。”
赫连玥有些无语,无奈点头道:“好吧,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过段时间是多久?一年还是十年?如果是百年,你再也不要来了!”
“那就七年吧,每隔七年我来看你一次,你多保重,没事别找事。”
“谁愿意找事了?是你太冷漠好不好?”孟婆抱怨道。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赫连玥说完,与凤帝等人也打过招呼,便飞落扁舟上,回头冲孟婆一挥手,飘然远去。
孟婆微微叹了口气,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怔怔失神。
释妃无限艳羡的看着赫连玥和孟婆的言行,这两人,虽然因为冥帝和天帝,不能相守,被罚掌管六道轮回和众生情缘,相隔于忘川两端,可是,他们却心心相印,永不忘情。
而自己呢,和凤帝明明有无尽的相见机会,却没有缘分,永远得不到他的眷顾,果然就像他对赫连玥说的,君心我心总相似,不负相思意。
释冉低声劝慰道:“姑姑,别想太多了,我们回去吧。”
“我要回神寂陵了,冉儿,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回来看你。”
“姑姑,我也去神寂陵好吗?我想与凤帝一起修炼。”
“不行,你是冥界太子,你不适合长住神域。”想起孟婆和赫连玥的话,释妃不得不警惕释冉对她的心思,她不想有太多接触,免得他再对她有想法。
释冉黯然失魂,低垂下脑袋,默然不语。
凤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我一起修炼也好,现在我们的法力和血液是相通的,一起修炼进度会很快,那么三年后的遐荒会猎大会,你就有可能参与了。”
释冉一喜,立即下拜:“多谢姑父,我一定会努力修炼。”
遐荒是一个已经被封闭十几万年的远古时空,是史前巨型魔兽们最后的栖息地,也是后世历代少年高手们历练身手的最佳去处。
每五百年,就有一次轰动整个三界的盛事:会猎遐荒。
这是证明自己实力和夺取法宝提升修为的最佳途径,几乎所有功力不错的热血少年们都会参与进来。
以他原先的功力,参加遐荒大会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如今聚魂重生,法力和体质都已经大不如前,若不出现奇迹,就没有能力去会猎试炼。
不过,释冉开心的并不是参与盛会,而是可以留在九华凤阙,那么与姑姑相见的机会就多了,再也不用苦苦相思,十年才得一见。
释妃却是心里一沉,情知凤帝如此安排,是想给释冉一个机会,让他可以有足够时间接近自己,加深彼此感情。
可他是自己的侄儿,她怎么可能对他有其他想法?她喜欢的明明是凤帝,为什么凤帝、孟婆和赫连玥他们却都有撮合自己和侄儿的意思?
越想越是意兴阑珊,她转身便走。
释冉看得出她的不高兴,踌躇的看着凤帝:“要不,我还是留在冥界吧,姑姑生气了。”
“无妨,我会抽空劝劝她的,你只管留在我的宫殿,认真修炼,做最优秀的少年。”
“她是你的妃子,你不介意我有非分之想吗?”释冉有些忐忑的问。
“白洛死的时候,我心已死,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女子,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凤帝神情严肃起来:“释冉,我可以给你机会,也会尽力帮你,不过,你一定要认真对待这份感情。她毕竟是你姑姑,比你大了三百岁,你前程不可限量,将来会不会嫌弃她?若你只是一时迷恋,就不要误了她。她已经被我所伤,经受不起再一次的辜负,你可想好了?”
释冉认真点头:“我绝不负她,姑父,此生我唯一的理想就是能够和姑姑在一起,哪怕什么关系都不是,只要能让我经常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我对王图霸业没有兴趣,只想与姑姑相守,我会为了保护好她苦练法术,尽最大所能,做一个有强大力量的人,不管将来能否做冥界帝王,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姑姑。”
“好,请你谨记今日誓言,永不负她。”
“谢姑父成全,相助。”释冉再次跪下叩拜谢恩,然后走到孟婆身边,道:“蕴姨,以后我不会天天来这里了,请你保重好身体。如果有一天我为冥帝,一定会赦免你和赫连叔叔,让你们在一起。”
“得了,你先圆满了自己再说,我又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孟婆拍了下他胸膛,淡淡道:“别啰嗦了,快走吧。你别只顾着在神寂陵逍遥,就忘了冥界太子之位并不安稳,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呢,万事小心。”
“我会的,再见。”释冉说完,立即跟上凤帝。
释妃赌气飞了一程,终究是挂念着凤帝身体,不敢抛下他们置之不理,就在前边等着。
等凤帝和释冉赶上来,她提醒道:“冉儿,你父皇虽然沉迷温柔乡里,可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又是冥界之主,你要与他维持好关系,去神寂陵之前,先和你父皇见面好好说说,取得他的支持和信任。”
“嗯,我明白,谢谢姑姑提点。”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释冉很想与她并肩而行,可是,知道她心情很差,恼怒自己断绝了她和凤帝的痴念,他不敢与她走得太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保持着适当距离。
离开忘川,凤帝他们到了冥帝那里小坐一会。冥帝见儿子死而复生,固然高兴,可是,这儿子已经成为冥莲之身,与他记忆中的儿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与他也没有了血缘关系,未免觉得生分了几分,上下端详他,总觉得怪怪的。
凤帝自然看出冥帝的情绪,微笑道:“冥帝无须觉得别扭,他的魂魄还是释冉的魂魄,至于肉身,其实以什为介质,也并不是特别重要。我会好好督导他,勤修苦练,不负你的重望。”
“如此,那就有劳凤帝你了,该怎么教训他,你只管随便,只要他能成材,我还指望以后他接过我的重担呢。”冥帝对于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其实并不怎么愿意亲近,只觉得他的性子太过于冷漠,外表阴秀,内里桀骜孤绝,唯一值得称赞的是悟性高,法力很不错,虽然是冥灵之体,法力却不比风姿四少里其他三少差,让他这个冥帝在天帝和魔皇面前长了脸。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力排众议,不顾众大臣的劝谏和宠妃们的枕头风,坚持立释冉为太子。
他正要下令设宴款待凤帝,凤帝起身一笑告辞:“改日再来叨扰冥帝,今天我身体稍有不便,暂时不能饮酒。”
“那就一言为定,他日你再来我冥界,一定要赏脸留下吃顿饭,不醉不归。”
“好,一言为定。”凤帝与冥帝击掌为誓,就此别过。
凤帝在三界的地位十分尊崇,法力人品都是上上乘,冥帝一向对他都很敬服,当下一直送出帝都,站在高大的城墙下,再三挥手作别。
回到神寂陵之后,凤帝吩咐下去,在自己的宫殿里,为释冉安排了一处单独的幽静院落,为他配备了最好的东西。
因为不必再装出纨绔荒唐的样子,释冉不肯要宫女服侍,只留下两个侍卫,供自己差遣。
凤帝道:“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知道,多谢姑父。”
释妃细细打量着这座雅致清静的院落,既感动于凤帝对侄儿的照顾,又伤怀他想将她推给侄儿的用意,百感交集,难悲难怒,眼睛红红的,叹一口气,只说了一句:“好好修炼,别给姑姑丢脸。”
“我会争气的,姑姑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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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相思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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