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非得留这两个破碗呢？”

    “就俩碗吧，也不能说是破碗，那可是定窑的。”唐玉郎补充说。

    金贝勒这时又撬下来两根钉子，听唐玉郎又提起那两个碗，也没回头便应道：“十三哥不是你先说是破碗的么？”说完金贝勒停止了撬动，倒转螺丝刀，用螺丝刀柄轻轻敲了敲裤裆，几声闷脆的响声随即响起，金贝勒盯着唐玉郎嘿嘿的坏笑了一下：“定窑的破碗。”说罢又继续用螺丝刀撬向门叩。

    唐玉郎白了金贝勒一眼，也没说话，又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道：“我记着看过一个什么节目，讲的不知哪儿的一部落，有一个仪式，就用到那种骷髅头，只不过没涂黑。”

    唐玉郎的说法倒是启发了袁帆，于是袁帆推测道：“你说的那个应该是部落里的宗教仪式，说起来，黑色骷髅很有可能是一种祭祀器。”

    “对，我记得电视里说的就是什么宗教仪式，这里面的骷髅也是一根棍儿顶着，我琢磨也应该跟什么宗教有点关系。”唐玉郎分析道。

    ——之前袁帆的思路一直都围绕在契丹、北宋以及当时几个政权左右。没有再往远处想，经唐玉郎这么一说，再联想到大殿里极具某种宗教意味的摆设。袁帆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宗教类书籍，于是脱口而出倒：“萨满，应该是萨满教。”

    “萨满？萨满教是啥教啊？咋没听说过呢？”罗汉问道。

    金贝勒又暂停了一下撬动，回头对罗汉说：“这你都没听说过?萨满教，就有很多萨满在那里面学习，毕业之后，就学会了消除魔法和减慢单位移动速度的技能……”

    袁帆一听《魔兽争霸》都被金贝勒扯了出来了，不想听金贝勒再胡扯下去，就趁着金贝勒喘气的当口插道：“萨满教是一个统称，大概可以定义为民间宗教。”

    “那道教，佛教啥的都算是萨满教了？”罗汉还是有些吃不准定义。

    袁帆摇了摇头：“那些不算，萨满教……怎么说呢，他没佛教道教那么大，一般也没有什么大型的庙啊道观之类的地方，就是一个民间信仰，就像农村里拜的一些不知名的神，就算是萨满教的一种吧。”

    罗汉点了点头：“差不多知道了。”

    这时，金贝勒终于撬下了门叩上的最后一根钉子，金贝勒撇了螺丝刀，一只手按着门叩，另一只手拽着铜环。酝酿了一下，松开了按在门叩上的手。

    金贝勒手一松，那门叩登时就往下掉去，尽管金贝勒早有在手上使了劲，但那门叩甚是沉重，一离了门就往下掉去。金贝勒的另一只手连忙跟上，这才拖住了门叩。

    “丫的，真沉！”金贝勒移动步子调整了一下重心，跟着骂了一句。

    门叩被撬下来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和门叩一样大的大红圆点，这个大红点镶嵌于黑门之上，使得整个黑门看起来就像一面黑色的日本国旗，又像某种血红的目光，叫人隐隐有些发毛——不过几个人毛了一路，这会儿也不在乎多毛这一下了。

    唐玉郎见门叩已被卸下，赶紧伸手去接，一边伸手一边道：“我帮你我帮你……”

    金贝勒可能真的是嫌太沉，唐玉郎来拿，他直接就双手送了过去。唐玉郎虽然已知道门叩不轻，但双手拎起之后，还是往下沉了一下。于是也嘟囔了句“真沉嘿”。

    袁帆上前一步，用手指触了触大红点的位置，因为门叩的原因，那上面的油漆光亮如新，就像刚刷上去的一样。虽然过去了不知多少年，但那光滑如镜的漆面，还是可以看出当初刷漆者的认真和郑重。

    “看，这里面都是红的，黑漆肯定是后来刷上去的。”袁帆指着大红点儿说。

    唐玉郎双手拉着门叩上的铜环，轻轻的上下掂了掂，道：“这玩意儿起码得有二十斤，真沉！哎你说什么袁帆？”

    罗汉替袁帆答道：“袁帆说这黑油漆是后来涂上的。”

    唐玉郎也盯着门上的大红点看了一眼，应道：“肯定是两拨人刷的漆。第一拨人正经八百建了这么个地方，第二拨人来了……”

    “就给这地儿重新装修了一遍。砸个墙安个地暖下水什么的。”金贝勒插道。

    罗汉听了金贝勒的插话，嘿嘿一笑道：“……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

    金贝勒说着话，一步又跨进门内，举起螺丝刀，又对向里面开着的那扇门的门叩下手了。因为有之前的经验，所以金贝勒这次撬的轻车熟路。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把门叩给整个卸了下来。不过这次金贝勒没控制好手劲，那门叩失了最后一根钉子后，一下掉了下去，‘咣’的一声磕在了石砖地面上，连火星都磕出来了。而门叩本来圆形的边缘，也被磕平了一小段。

    “我勒个去，好悬没砸着我脚！”金贝勒嘟囔了一句，然后俯下身子，想把门叩搬起来。可还没有发力，却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伸出手指往地上蹭去。

    袁帆见金贝勒的注意力被地面吸引，便也往石砖上望去，这才发现，石砖地面上，有一道利器刻画的痕迹，那印就像城市石砖人行道上的那种印记，只不过浅了许多，像是后来胡乱刻上去的。

    袁帆左右扫了扫，发现每块左右的石砖上也都有一道，除了方向略有不同外，看起来再没什么区别。

    于是，袁帆也一步跨进门内，往里走了几步，这才发现，每一块石砖上都被划了一道线，有的是斜线，有的是竖线。稍微观察了十几秒，袁帆发现地砖上这些道道是有规律的，最中间的那一排地砖上是竖线，两侧石砖上，线的方向都在向中间的石砖并拢。

    这时金贝勒已经提起了沉重的门叩，拎着走了几步，最后卡在了门槛上，这才回身往里走。而外面的唐玉郎估计也实在觉得那门叩太沉，于是学着金贝勒，把门叩卡在了门槛上，然后跟着罗汉就又进到了门里。

    几个人低头看着石砖上的道道，缓缓地往大殿中心走去——之前开门的时候袁帆就扫过一眼地上的道道，只不过没怎么注意，因为两旁的头骨显然更加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几个人低头往前走着，而石砖上的道道，也一直在向前延伸，就像是某种指示一般。

    “哎？这块砖花纹儿咋不一样？”罗汉忽然嘟囔了一句。

    就走在罗汉旁边的袁帆自然也发现了不同，因为眼前这块石砖上的图案和之前的完全不同——之前的都是一条线，而眼前这块石砖上，印的却是一个……太阳？

    那石砖上的图案看起来有些糙，因为那太阳画的不是特别圆，太阳四周的光芒虽然画出来了，但是看起来有些死板。袁帆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样的石砖是并排的四块，而再往前，石砖上的图案又变回了孤零零的一条。

    袁帆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下面的这四块石砖，竟又惊奇地发现，每一块石砖的底部，都留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口，这与其他地砖明显不同——其他所所有的地砖，缝隙结合得都非常紧密，甚至看起来连指甲都抠不进去，更不要说这么大一个缝隙了。

    袁帆调整了一下矿灯的光，往四方形口上照了照，却发现，那四方形口里面，竟然是空的！

    “下面是空的！”罗汉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喊道。

    “掀开看看！”金贝勒说罢，冒冒失失地就往那长方形小孔里伸手。

    袁帆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小心’，金贝勒的手已经伸进了地砖缝里。

    “啊——”金贝勒忽然两眼瞪得溜圆，惨叫了一声。

    “咋了咋了？”罗汉被金贝勒猛地这么一喊，竟然也被吓了一跳。

    金贝勒的表情瞬间由惊恐变成了面无表情，微微动了动嘴回应罗汉道：“没事，就是觉得挺沉的。”

    “你小子能正经点儿不，一天天净神神叨叨的，再吓唬人给你蛋踢爆。”罗汉不满地骂了一句。

    金贝勒看了罗汉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你踢不爆。”说罢抽回手，用指节敲了敲裤裆道：“我有定窑的碗保蛋。”

    罗汉被这一句顶得顿时哭笑不得，没憋住笑道：“操，连碗一起给你踢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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