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纵使苏芷宁再镇静自若，也止不住的手儿发抖，要求沈姨母将这惊悚的话语再重复一遍。

    “我杀人了，我把老夫人给杀了！”沈姨母此时面上的肌肉因为过分的纠结，而有一种诡异的狰狞，看的苏芷宁也莫名有些心惊。

    她的手被沈姨母捏的发疼，安慰沈姨母，让她镇定下来，这才问道：“娘，你莫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姨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苏芷宁眉头紧皱，心里也发紧，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竟然将老夫人杀了，“你确认没有呼吸了吗？”

    想起食指放在老夫人鼻下那种空荡感，沈姨母便觉得食指发凉，好似有一股阴气在捂着老夫人口鼻的手掌里徘徊，她越发的害怕，控制不住的哭起来。

    苏芷宁此时没有心情管她，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该如何处理，她将沈姨母刚才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忆，道：“你出来的时候，她们发现老夫人死了没？”

    “没……没有，我将她拖到床上，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沈姨母哽咽道，在害怕的眼神之后，飞快的又露出了狠毒，“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人觉得是慕氏杀了她？”

    反正那个老妇死了，不如一起嫁祸给沈正雯算了。

    苏芷宁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惊骇的表情，摇了摇头，“你有办法引她去老夫人那吗？”

    沈姨母此时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麻，哪里有什么办法，她只是想将祸事引开了罢了。

    苏芷宁星眸里掠过薄光，一点都没有她平日里温婉柔弱的样子，非常确定道：“就算你现在引过去了，也不可能嫁祸到她身上了。”

    她虽然也乱，可是她不会认为，明明老夫人在睡觉，慕氏还会过去打扰。

    更何况慕氏若是要进去，身边必然也会有其他人跟随，而这件事情拉扯到了人命，肯定会闹大，闹大了之后，沈姨母去过老夫人的房里的事也会出来，依沈姨母这种脑子，只怕很容易就会被人诈出来真话。

    她不觉得杀了老夫人有多么可怕，可怕的地方是，沈姨母这个蠢货，竟然在荣青院，在那么多人都守在外面的时候，将老夫人杀了！

    这根本就是无法掩饰的事情，如今的慕家对她们母女俩人，防备的很，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姨母见她眼神闪烁，不发一语，哭喊着：“宁儿，你要赶紧给娘想想办法啊，这要是给官府抓进去，你以后就连娘都没有，以后还有谁会疼你，会照顾你啊……要不，要不，这样……”

    沈姨母突然冲过去，拉着苏芷宁的手，眸底绽放出光彩来，“娘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你现在赶紧去趟荣青院，然后假装和老夫人闹了起来，失手杀了她的……”

    “娘！你在说什么！？”苏芷宁厉声一喝，重重将沈姨母的手甩开，眼神里带着不敢置信，杏眸怒睁。

    娘竟然让她去荣青院，假装杀了老夫人，这是要让她去顶这个罪吗？

    她怎么可以自私到了这种地步，自己杀了人就罢了，还要推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去顶罪！

    人人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可是她的娘亲呢，动不动就对她打骂施加，对她完全不像是女儿，而像对一个丫鬟，这些她还可以忍受，怎么说她也是生她养她的娘亲。

    可是今天她说什么？顶罪！

    让自己去顶她的罪！

    苏芷宁没有办法相信这是自己亲娘说出来的话！

    沈姨母哪里管她什么神色，又过去扯着她的手，哭求道：“宁儿，你听娘说，你还没正式及笄，按照大祈的律例，是能从轻审判的，到时候你进去之后，娘再让人活动活动，将你放出来，你就没事了……要是娘抓进去了，那就可没活路了……”

    沈姨母说着说着，身子就往下坠，伏在地上呜呜哭泣。

    她的手还拖着苏芷宁的衣摆，宛若一条毒蛇，在最后的挣扎里，还要拉着苏芷宁一起坠入地狱。

    苏芷宁浑身冒出一股寒气，这股寒气让她眼里还是渐渐弥漫了雾气，化作一滴滴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没有听错，没有听错，她的娘亲就是这么说的！还细心的替她想好了一切，给她想好了借口！

    苏芷宁的手紧紧捏成拳头，低头望着匍匐的沈姨母，忍着寒冷刺骨的痛意，问道：“娘，你是说真的吗？”

    沈姨母以为她想通了，连连点头，抱着她的腿道：“你相信娘，你是失手，又不是故意的，加上没有及笄，一定不会判死刑，到时候娘再多走动走动，肯定能将你救出来的。”

    沈姨母说的越来越善心，泪水越来越多，恨不得将全身的水都哭了出来，只要能打动苏芷宁就好，可是纵使她哭得如何伤心，很多东西都已经从根本上不一样了。

    苏芷宁的泪水就在这一瞬间停住了，尖尖的小脸坠着泪水，明明是梨花带雨的春色，忽然有一种冬日冰凌的尖锐，发白的唇瓣缓缓的张开，吐出一个字：“好。”

    她弯下腰来，将沈姨母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颊，然后道：“娘现在这样子走出去，给下面的丫鬟看到了，肯定觉得奇怪，到时候还会怀疑你的，我现在扶着你回房间。”

    沈姨母听了觉得有理，点点头，擦掉泪迹后，由苏芷宁扶着到了自己的房中。

    进了房门后，沈姨母便道：“宁儿，你赶紧过去吧，不然呆会她们发现老夫人已经没了，你怎么顶替也顶替不成了！”

    牙根紧紧地咬住，苏芷宁只觉得胸腔里最后一抹希望都被眼前的妇人给打破。

    这就是自己的母亲，杀了人以后，让她顶罪！想出来绝妙的法子，便是让她去坐牢！

    说什么未曾及笄，不会判死刑，可是女子一旦被判了杀人罪，人生还有希望吗？进了牢里的女子，又有几个可以安然无恙出来的？

    她真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苏芷宁抬起头，眼底都是濡慕的泪意。

    “娘，女儿这一去，就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可容女儿给你泡最后一杯茶吧。”

    望着她的泪眼，沈姨母也闪过一丝的犹豫，再怎么不喜欢苏芷宁，好歹也是她养育了十五年的女儿了，虽然平日里不得她欢心，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点舍不得了。

    可是，相比之下，这点情意，远远不如被官府抓去斩首的恐惧来的多，怎么说她也养了她十五年，总要起点作用吧。

    而此时，便是苏芷宁起作用的时刻了。

    一瞬间，那一点的温情，就被自私的心给淹没，沈姨母心内着急，生怕赵嬷嬷她们进去发现老夫人死了，便有些不耐烦道：“好了，你快去吧。”

    苏芷宁红唇勾起，在白如雪的面上，好似两笔鲜血勾画而成，转身往茶水间走去。

    仅仅一会儿，沈姨母如坐针毡，喊道：“怎么泡杯茶要这么久？”

    而此时的荣青院，赵嬷嬷看午膳时间到了，便准备去唤老夫人起床，老人家的肠胃不好，一天三餐更要注意准时，她走到床前，先轻声唤道：“老夫人，该起来了。”

    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应，又加大了点声音，“老夫人。”

    平日里的老夫人睡觉极其易醒，有时候脚步声重了一点，都会惊醒，所以她们在听到沈姨母说老夫人睡下时，才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前查看了一翻。

    此时觉出点不对了，该不是老夫人病了吧，赵嬷嬷拉开帷幔，看着老夫人的脸色似乎是有些苍白，手放在额头一放，却是凉得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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