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急得推搡了张神医一下，坐到床边就要晃动宛妤的身体。

    张神医跪在地上，高声警告道：“皇上若是不信草民，派侍卫将草民拖出午门斩了便是。只是德妃娘娘的命怕是就要断送在皇上手里了。”

    玄烨愤恨地等着他，咬牙切齿却又狠不下心来下命令。

    纠结了一会，他最终是退到了一边，将位置让给张神医，叫他继续诊治。

    李德全也在寝殿内待着候命，连忙上前劝道：“皇上不如坐到正殿去等候。”

    “不去，朕要看着她安然无事。”

    张神医让云霜拿了个盆放在床边，以防宛妤再次吐血。他一边继续扎针一边向玄烨解释道：“娘娘大出血，但是并没有全部排出来，若是积在身体里，压迫五脏六腑，便会有生命危险。我现在施针便是要让她将这些污血吐出来，方可转危为安。”

    玄烨听他说得有道理，对太医院大为不满。

    “为何太医们不会这样医治？”

    “这便是草民不愿出世为官的原因了。宫中太医诊法保守，绝不可能剑走偏锋。草民所用的方法都有一定的危险性，若是一个不留神，宫中贵人们当场毙命，他们也保不住项上头颅。皇上勿怪草民说话直白，您应该比草民更懂得这其中的奥秘。”

    玄烨一时语塞，见他一针一针扎在宛妤身上，心中有些悸痛。

    他不再和张神医说话，望着还在不停吐血的宛妤，心道：“你不可有事，朕还有好多疑问没有解开，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朕。”

    张神医的治疗持续了两个时辰，这才歇了口气，回身对玄烨作揖道：“草民幸不辱使命，娘娘体内污血已经除尽，近日再以补血的汤药和药膳进补，不出三个月便能恢复健康。”

    “可是她为何还不醒？”

    “娘娘身体虚弱，睡着了其实对她有一定的好处，皇上无需担心。”

    玄烨见宛妤脸上的神色已没有之前的痛苦，呼吸也平稳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

    “说吧！要朕怎么赏你？”

    张神医依旧不卑不亢，伸出一个手指道：“草民给穷苦人家治病，收一个铜板意思意思。草民给富商官家治病，收一锭银元宝。草民给皇家娘娘治病，收一锭金元宝。”

    玄烨听着他一本正经地报着自己看病的诊金，不觉笑了起来。

    “神医的医术这样不值钱吗？”

    “非也，钱财多了是累赘，拥有了会形成贪念。像草民这样收费，才能遇到更多的疑难杂症，才能更好的专研医术。”

    敢情这还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医痴。

    玄烨让李德全拿了金子给张神医，玩笑道：“要不要朕给你写个牌匾之类的？”

    “悬壶济世？这些虚名都是假的，救活的人命才是真的。如果可以的话，请皇上允草民一个月进宫看娘娘一次，既然接了这个病人，自然要治好为止。”

    “这是自然，若你愿意可以住在太医院，不用出宫那么麻烦。”

    张神医摇了摇头：“草民开的药方必须给娘娘调理一个月才能见效，这期间草民来不来都没什么关系。一个月后复诊，自然是要根据娘娘的状况换另外的药方。”

    玄烨此刻对张神医的医术已经信服，当即点了点头。

    张神医收拾好东西，跟着等候在外的纳兰容若一起出宫去了。

    路上，纳兰容若小声问道：“可有露出马脚？”

    张神医摆了摆手。

    “娘娘的身体......”

    “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不会有事的。”

    纳兰容若面露赧色，用力拍了拍张神医的肩膀以示感激。

    宛妤醒来时，玄烨还在她床边坐着，面前的小几上堆着几叠奏折，正在批阅。

    她眨了眨眼，忽然涌出泪水，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无声无息地流泪。

    夜已深了，寝殿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颇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玄烨看完一本奏折，简短地在上面写了几句答复，便准备去拿下一本。

    他像是有感应一般，侧头望了一眼宛妤，见她睁着眼，大喜过望。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唤着她的名字：“宛妤，宛妤。”

    紧接着，他看见了她的泪，微微愣了一会，干脆侧卧到床上去，将还裹着被子的宛妤搂进了怀里。

    “没事了，会好的。”他安慰她道。

    宛妤缓过神来，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些日子她不是毫无知觉，她知道一群人在为了挽救她的生命而忙碌，也知道玄烨常常陪在她身边，更知道她一眼都没见过的女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心里的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只能用哭泣来表述。

    “宛妤，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会有小格格的。”

    她听得出玄烨语气中的遗憾，强忍着悲痛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和她没有缘分，她也不能强求，只是她身体一直没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早产？实在值得深究。

    而且，她似乎和当年的芳仪同样的症状，早产滑胎大出血。

    芳仪已临近生产，比她的状况更为凶险，所以才会那么年轻就离他们而去。

    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宛妤心里有恨，双手紧紧握成拳，偎在玄烨的怀里。

    她一定会调查清楚，还逝去的孩子一个公道。

    一个月的静养，外加张神医的药，宛妤的面色越发红润起来。

    张神医第二次进宫，宛妤让云霜准备了些礼物，想要好好答谢他一番，不想却见到了熟人。

    这次张神医来，玄烨要处理政事并未在永和宫出现，倒给了宛妤单独会见他的机会。

    屏退其他宫人，宛妤亲自向张神医施了一礼，开心道：“原还在猜测是何人救了我的命，没想到竟然是张神医。数年前和张神医一别，竟不曾想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张神医看着她微微一笑，“草民倒是不想有和娘娘见面的机会，但凡要找草民的皆是病重之人，娘娘洪福齐天，往后这样的机会只怕是少之又少。”

    云霜听着两人对话，满脸的不解。

    宛妤耐心解释道：“当年坠崖，就是这位神医将我治好的。”

    云霜对张神医心怀感激，连忙跪下来代替宛妤向他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谢张神医，谢谢张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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