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云霜，宛妤心里一片舒畅，回到坤宁宫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她才走进正殿，就见惠贵人带着她两岁多点的儿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大家正围着那个叫胤褆的孩子逗着玩，孩童的笑声布满了整个大殿。

    从前还在永和宫的时候，惠贵人也算时常陪伴在宛妤左右，所以对她还是很有好感。

    一一见了礼，宛妤也在芳仪的招呼下加入了逗孩子的行列中。

    惠贵人自她进来就有些欲言又止，芳仪看出来她的纠结，只淡淡说了句：“别瞧了，她不是。”

    惠贵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拍了下自己的手，道：“瞧臣妾在想些什么，娘娘恕罪，臣妾也是魔怔了。”

    芳仪瞧了正专心哄胤褆吃水果的宛妤一眼，有些意味深长，“无妨，本宫有时候也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当年你同她在一块时间长，自然难以忘怀。”

    “可不是，臣妾当初也多得她照拂，心存感激，只是却再也没机会回报了。”

    关于那个“她”的话题点到为止，芳仪和惠贵人都没有继续下去。

    她们的对话，宛妤是听见了，感念惠贵人还记得她，对于小阿哥玩高兴了拽着她的头发不放也没什么恼意，由着他把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都弄散了。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可以拽人头发？”惠贵人发现了这一幕，赶紧起身过来阻止。

    她一边和初夏一起哄着胤褆松手，一边有些尴尬地对宛妤说：“姑娘被拽疼了吧？你看，这小孩子的手也没个轻重......”

    “惠小主，没事的，小阿哥还小，生性活泼，很是可爱。”宛妤忙摆手道，末了还稳稳地抱住胤褆的身子，生怕他挣扎过猛摔倒。

    好不容易胤褆松了手，宛妤已经疼得双眼泛起泪花。

    惠贵人特别不好意思，抱过胤褆指着宛妤道：“你看，抓头发别人会痛的。”

    宛妤见孩子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她，假意捂脸哭了起来。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也是懂事，立刻伸出小手在宛妤头发上摸了两下，状似安慰。

    惠贵人再接再厉，继续说道：“还有，头发都乱了，不漂亮了。”

    宛妤此刻确实狼狈，不但披头散发的，还有些头发被拽得炸了毛。

    胤褆将手指含在嘴里歪着头，像是在想办法一样，把大人们都逗乐了。

    “行了，这么小的孩子哪懂这个。”芳仪笑道，看向宛妤嘱咐着：“快回屋整理整理，等会不用来伺候了，歇着去吧！”

    宛妤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行礼离开。

    忽然，胤褆抓住了她的衣袖，嘴里咿咿呀呀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怎么了呀？小阿哥，舍不得奴才走吗？”宛妤的心情丝毫没有被发型不整而影响，她是真心因为惠贵人而喜欢着这个孩子。

    胤褆一手拽着她，生怕她逃走，一手竟然去扯他额娘头上的一支簪子。

    在大家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将簪子拔了出来，并且插在了宛妤的乱发上。

    殿内众人的声响突然停滞下来，仅一瞬又都笑了起来。

    “小阿哥可真是大方，拿着额娘的东西就送人了。”初夏掩着嘴，觉得万分有趣。

    惠贵人也笑得不能自抑，“还好还好不是个小气的。”

    宛妤愣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摸索着簪子想要还回去。

    惠贵人拦住了她的动作，“姑娘就戴着吧，算我们小阿哥的一点心意。”

    “那可使不得。”宛妤连连推脱。

    这一来二去，还是芳仪拍板让宛妤收下，这才皆大欢喜。

    宛妤回到房间，仔细将弄乱的头发整理妥当，又拿起了惠贵人赠予的那支发簪端详了一阵，想起了不少从前和她在永和宫相伴的日子。

    这支发簪和她从前以淑贵妃的身份赐给惠贵人的某一支有些相似，样式简单大方并不出挑，是一朵祥云的款式，散发着淡淡地幽香。

    宛妤没由来的一阵欢喜，大约是今日遇见了不少和从前的自己密切相关的人，长久以来的烦闷得到了缓解。

    她将簪子直接插在发髻尾端固定住，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去做别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这支发簪都在她头上戴着，又给芳仪的怀疑添加了一个证据。

    芳仪越来越觉得可疑，明明是完全两种长相的人，性格也颇有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相似。

    再加上她和云霜、惠贵人的相处，总能找到熟悉的影子。

    就连玄烨每次来坤宁宫，虽然并没有直白的表现出来，但芳仪知道，他都忍不住在寻找她的身影。

    如果单单是自己一个人觉得熟悉，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是那些曾经和她密切接触过的人都觉得熟悉，这个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

    芳仪想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身体却日益笨重，整个人的精神也不怎么好，宫内繁忙的事务几乎都靠宛妤一个人安排，忙得脚不沾地。

    还是等生下孩子再说吧！芳仪想着。

    只是她没想到，是在那样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揭穿一切。

    五月初三，离太医预估的产期还有将近大半个月，芳仪忽然感觉腹部坠痛，血液伴着羊水染红了衣裙。

    整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赶了过来，还有早就寻好留在宫中静候的产婆也急急被召唤。

    只是，芳仪生产很不顺利，不管产婆经验再丰富，还是太医们尝试用了各种办法，孩子就是不肯离开母体。

    芳仪的精神力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最后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整个人已是半昏迷的状态。

    宛妤得了消息赶回坤宁宫，见太医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忽然心慌意乱。

    她快步进了产房，又见小宫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走，更是心急如焚。

    “初夏姐姐，娘娘怎么样了？”她一把抓住初夏的手问道。

    初夏已经哭得不能自抑，在床前帮不上忙，只好抱住宛妤痛哭。

    “产婆说娘娘难产，只怕......只怕有生命危险。”

    宛妤心一惊，立刻推开初夏，扑到床边握住了芳仪的手。

    “娘娘，娘娘您醒醒！”她的泪也涌了出来，喊着芳仪的声音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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