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宛妤的身子如同散了架一般的难受。

    她以为昨夜的种种不过是沉浸在梦中的幻想，一睁眼就会尽数消散。

    她惦记着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即便想在梦境中再沉沦一会，也咬着牙逼自己尽快清醒。

    张开眼，头顶上是素净的纱织床幔，本该是简陋的通铺变成了精致的大床。

    耳边有沉沉的呼吸声，一股混杂着龙涎香的气息慢慢向她袭来，她忍不住微微侧转过头。

    玄烨的睡颜就这么撞进了她的眼眸，吓得她迅速爬起来，匆匆套了件衣服，规规矩矩跪在床上。

    不是一场梦吗？宛妤脑子里一片混沌，内心紧张、恐惧，又带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梦中点滴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她终于想起了所有的细节，脸颊霎时染上了红晕。

    玄烨在淑贵妃忌日这天喝醉了，把她当做了她，几乎宠幸了一整个晚上。

    宛妤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悲哀，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自己的替身。

    那么，玄烨还是爱着她的吗？时隔那么多年，他还没有放下吗？

    心乱如麻时，就见躺在床上的玄烨皱了皱眉，似乎被她方才的动作惊扰，慢慢醒了过来。

    他才一睁眼，就看见跪着匍匐在身边女子，浑身不停地颤抖。

    “你......”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再看了眼自己赤裸的上身，顿时想起了昨夜的荒唐。

    他什么也没说，不想再刺激这个被他宠幸的宫女，自己下床捡了衣物，胡乱套在身上。

    后续的事会有敬事房处理，他也不介意给她一个低微的位份。

    只是，当他看清楚房内的装饰后，忽然怒气冲冲地对着宛妤吼道：“滚下来。”

    宛妤尚还在惶恐间，见他发怒，几乎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请皇上息怒。”她沙哑着声音，有些自暴自弃，就算下一刻玄烨决定将她处死，她也坦然接受。

    她本就是一个早该死掉的人，多活了这么久，也该心满意足了。

    可是玄烨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们俩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陷入了沉默。

    玄烨因为她的声音怔忡了片刻，弯腰蹲下了身子，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宛妤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心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就连自己也分辨不清。

    “宛......妤。”

    玄烨知道她，自己亲赐名字的宫女又怎么可能会忘记？更何况她还曾是先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

    他忽然也有些迷茫，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觉得拥有这个名字的她在这里是多么的和谐。

    所以，昨夜的荒唐是因为他把她当做了真正的宛妤，那个早早离开他的爱人。

    玄烨深呼吸几口，松开她的下巴，有些失魂落魄地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永和宫门前聚集着不少宫女太监，似乎都在议论着宫门被打开的怪事。

    当他们见到皇上衣冠不整地从里面走出来，连忙跪成一片，大气都不敢喘。

    甬道转角处忽然冒出一队侍卫，为首的是梁九功和纳兰容若，面带焦急。

    “皇上。”纳兰容若瞧见玄烨，率先冲了过去，见他行动踉跄，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将他撑住。

    梁九功也小跑着赶了过来，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哎哟，我的好皇上，您这是去哪了，奴才可急死了。”

    玄烨消失了大半夜，直到凌晨叫他早朝时才发现不在乾清宫，顿时吓了梁九功灵魂出窍。

    “回去准备准备，早朝吧！”玄烨并未说其他，简单地下了指示。

    纳兰容若见玄烨气色很不好，便开口劝道：“这会子已经迟了，不如让梁公公去告知一声，皇上您回去歇歇吧！”

    玄烨并未听他的提议，缓缓推开他的手，将身子站直了些，恢复了一国之君的威严。

    “回乾清宫。”

    梁九功和纳兰容若对视了一眼，也知道拗不过他，只好跟在他身后。

    纳兰容若好奇地回头，往他出现的地方看了一眼，心猛然一跳。

    接着他就听见玄烨对梁九功嘱咐着：“永和宫......宛妤......好好安排了。”

    梁九功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脸色不是太好看。

    纳兰容若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女子，顿时心如死灰。

    原来，她至始至终都不会属于他了。他的那些等她年满出宫之后就请求赐婚的打算，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就算生命重新再来一次，她的选择依旧是这个伤了她的人。

    独自留在永和宫内的宛妤浑身乏力，腹部疼痛难耐。

    她不知道玄烨会怎么发落她，也没有力气再去想以后的打算，整个人躺倒在地砖上，非常狼狈。

    当梁九功安排好玄烨早朝之事，又马不停蹄赶了过来，顺便带了一个嬷嬷。

    原本淑贵妃的寝室内一片混乱，地上倒着几个酒瓶子，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床单上血迹斑斑。

    而宛妤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但也能看出承欢时受了不少苦。

    嬷嬷照规矩替宛妤检查了一下，凑到梁九功耳边道：“姑娘来了月事，这......”

    梁九功挥了挥手，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

    这宫女可不同其他人，占着普通人绝不可能有的优势，那些个小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

    宛妤昏昏沉沉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渐渐地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她很困，根本就没睡多少时候，此刻也不想再撑下去，头一歪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午后，她似乎又换了个屋子，身上的睡衣也软和了许多。

    卫茹雪正坐在她床边打盹，单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很不舒服。

    宛妤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好伸手轻轻拽了拽卫茹雪的衣摆，这才将她唤醒。

    卫茹雪见她醒来，松了口气，脸上堆满了笑容。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以后啊，姐姐的手就不用整日泡在凉水里了。”

    宛妤看着她，满脸的疑问。

    “哦对，不能再叫姐姐了。”卫茹雪站起身，端端正正给宛妤请了个安。

    “奴才给乌常在请安，小主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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