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已经看得开，但清涵被接走的动静传来时，宛妤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靠在床头，翻开玄烨差人送来的书册，愣愣地望着上面的字，讲得什么内容却浑然不知。

    也许是玄烨沉默而又细腻的温柔让她心生贪念，她竟然想到清涵会不会也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下不可自拔，忘却了她的初心。

    可为什么不能如此呢？他这样好的男子，被她们这些小女子敬仰、崇拜、爱慕是多么正常的事，怎么可能只许她独有。

    她应该早就度过了那种挣扎嫉妒的岁月，为何现在又心生纷扰？

    宛妤叹了口气，将书册合上，转头瞧见卫茹雪坐在一旁用手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她起身拿起一件衣裳盖在她身上，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再不久冬天就要来临了，北方的大雪将掩埋一切污浊，将万物大地换成纯净的白色。

    而这不过是一种表象而已，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卑劣依然悄无声息地漫延着。

    新年将至，宫中最是繁忙的时刻，钮钴禄皇后突然病倒，下了明旨让宛妤前去坤宁宫帮忙，断绝了佟贵妃想要代理宫务的念头。

    佟贵妃赶去乾清宫哭闹时，宛妤正陪着玄烨在书房下棋，对自己身处风暴中心浑然不知。

    自从侍寝后，玄烨隔几日便会召她一次，除了床笫温存之外，也会一起游园读书，下棋品茗。

    他待她不算热烈，但在众多嫔妃中也算受宠了。

    “皇上，表哥，您要替臣妾做主啊！”佟贵妃无视梁九功的阻拦，连他要说什么都不肯听，直径闯进书房内。

    宛妤正在思索一步棋，被她这么一喊吓了一跳，手中的白子掉在了棋盘上。

    她连忙站起来，一转身就和佟贵妃对上了眼，将她的哭声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佟贵妃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在乾清宫，又因自己状告的事情里也有她的份，愣了片刻，倒不敢任性了。

    玄烨皱着眉，伸手将宛妤掉落的白子捡起放回棋笥中，先没理佟贵妃，而是对宛妤说：“这局先封了，晚上再继续。”

    这是直接定了宛妤侍寝的意思，不光是她自己愣了，佟贵妃也呆住了，心恨没有选好时机。

    可来都来了，什么也不说就灰溜溜的回去，那断然不是她的风格，于是便堵着气走上前，规规矩矩请完安，站在一边不动了。

    气氛有些尴尬，宛妤也知道她有话要和玄烨说，自己在这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便主动告辞离开。

    “皇上，奴才先回去了。”

    谁知，玄烨一把拉住了她，交代道：“快过年了，皇后身体不适，宫中事务繁忙，你去帮帮她。”

    他的话才落音，宛妤便发现佟贵妃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她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忽然明白玄烨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知道佟贵妃远不满足贵妃之位，更不满足自己只是个宠妃，她想要权利，想要皇后的位置，想成为紫禁城中最尊贵的女人。

    于是，他给她宠爱，给她妃嫔中最高的地位，却唯独没有给她权利。

    她是他的表妹，背后有着佟氏一族，他怎么可能让她的家族壮大到威胁皇权的地步。

    四大辅臣的权利相争才过去没多久，他情愿扶个家族没落的辅臣之女为皇后，也不会选她，以免外戚干政。

    她原以为自己身世贵重，能与钮钴禄雅琴争夺皇后之位，却不成想，恰恰是她的身份让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些事，有过惨痛经历的宛妤自然瞧得清楚，只是佟贵妃陷在时局中，自己却分辨不清玄烨的用意，实在可悲可叹。

    她没有多说什么，尽管自己也万般不愿掺和进去，但还是应了一声，跟着梁九功离开了书房。

    “唉，皇上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有空闲时候下下棋，这下又要费神了。”梁九功没把宛妤当外人，知道皇上看中她，在她面前有时也会抱怨几句，说说闲话。

    宛妤笑了笑，“还请梁公公多劝劝皇上，政事要紧，但也要劳逸结合才行，身体最重要。”

    “要奴才说啊！还是小主说话管用，奴才老了，皇上都嫌弃奴才唠叨了。”

    “梁公公玩笑了，皇上可离不开你呢！”

    两人正说着，李德全捧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好些绿头牌。

    梁九功拦着他道：“不用拿进去了，晚上去钟粹宫接乌常在便是。”

    李德全瞧着宛妤冒出一阵喜色，忙弯腰道：“恭喜乌常在了。”

    宛妤含笑点头，又和梁九功寒暄了一阵，便向着坤宁宫走去。

    她这个先后掌事宫女的出身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搁在安嫔那样的人身上，只怕早就纵身而上，也就她时时遮着掩着，深怕被人拿去做文章。

    这下好了，只怕这个文章是玄烨拿来做的，她是万万都不能回绝的。

    罢了，就当是替他排忧解难吧！

    到了坤宁宫才知道钮钴禄皇后病得有些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她身边的大宫女，宛妤也挺熟悉，也是当年一同带进宫的贴身侍女。

    钮钴禄皇后好着的时候，她跟在一旁耀武扬威，现在主子病倒了，她也跟着着急上火，弄得自己手足无措。

    于是宛妤的到来被她当做了救命稻草，事事都询问她的意思，事事都让她做主。

    虽说宛妤不过是个常在，但这一下地位直线上升，颇为引人瞩目，就连久不管事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召她去叮嘱一番。

    好在这些宫务芳仪在的时候便已熟悉，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只是每每遇见佟贵妃时，总要忍受她的挑三拣四，对方原本还有的拉拢之心彻底扭转，将她归于钮钴禄皇后那一边，成了死敌。

    这些事，宛妤既不抱怨也不理会，反倒是玄烨知道了，借着协助皇后有功的由头给了她好些赏赐。

    终于，康熙十七年的新年就在这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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