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三年九月，玄烨策划大半年的南巡正式启程。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京城这么远，为了安全等等问题着想，并没有带很多人前往，嫔妃里只带了德妃一个人。

    其他嫔妃羡慕嫉妒，宛妤自己却不怎么想去。毕竟六阿哥还年幼，九格格还差几日才满周岁，她真的放不下心。

    只是玄烨并不是和她打商量，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性，只好抱着六阿哥和九格格看着下人们整理行装，万分不舍。

    云霜劝她：“小姐，咱们也很久没回过江南了，这次皇上南巡总避不开那边的，咱们就当回家看看吧！”

    如今也只能这样想，心里才好过些了。

    真等到南巡的队伍来到苏州时，宛妤已经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脑海里充满了童年时的回忆。

    负责接待的是苏州织造府的官员，住也是住在他们安排好的别院里。

    宛妤陪着玄烨坐在正厅上首的位置，看着苏州的官员携家眷一一拜见，从中瞧出不少熟悉的身影。

    孩童时的伙伴们现已都嫁为人妇，瞧着夫家也是门当户对，个个雍容华贵，和从前的青涩截然不同。

    回到后堂更衣时，她抓着云霜的手不放，克制着情绪问道：“你看到了吗？她们……她们……”

    “是，娘娘，奴才看到了。皇上会在这里多待几日，娘娘若是高兴，便让这些夫人陪同娘娘说说话赏赏景吧！”

    后堂可不是只有宛妤和云霜两人，除了宫里跟出来的宫女之外，还有苏州织造府特别安排的伶俐小丫头，所以不可不设防。

    宛妤稳定了情绪，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那便这样安排吧！”

    随后两日，玄烨忙于政事，她就在这些官家夫人的陪同下游遍了整个苏州城。

    但她觉得索然无味，一来她和她们身份不同，她们对她只有敬畏之心，不可能回到往日的亲密；二来，她已换了容貌，她们也认不出她就是童年的小伙伴了。

    接下来一日，她们再有什么安排，宛妤便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小姐，您就别难过了，人长大了，总是会变的。您瞧见了吗？她们对彼此也是如此，更何况是对您呢！”云霜知她心情，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细心宽慰。

    宛妤倚在贵妃椅上提不起精神来，“你说的是，只是心里总是想起从前亲密无间的样子，有些失落罢了。”

    两人正聊着，玄烨忽然走了进来，看着懒散的宛妤，笑道：“怎么没出去转转？”

    宛妤连忙起身，亲手替玄烨斟了一杯茶，回道：“前两日转累了，臣妾正想着躲躲懒，倒是被皇上发现了。”

    玄烨坐了下来，伸手将宛妤拉到自己腿上，亲密地搂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是真的累了，还是觉得应酬太无趣？”

    宛妤觉得耳朵痒痒的，一边躲一边也笑了起来：“皇上是自己忙完了，便来取笑臣妾了吗？臣妾可真是冤枉啊！”

    “朕特意空出一天，打算陪你走走，看来是要泡汤了。”

    “没有没有，臣妾不累的，臣妾陪皇上去。”

    宛妤抱着玄烨的手臂轻轻摇晃，心里却为他的话生出许多暖意，方才那些伤感彻底不存在了。

    曾经的那些伙伴，就算再亲密也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应该已经跟随淑贵妃的离去而消失，和现在的她再无半点关系。她的现在和未来，都只和眼前这个宠她的男人有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玄烨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推向云霜，接着道：“给娘娘换身普通妇人的衣裳，咱们微服出游，更加自在。”

    几人简单地装扮了一下，从后门悄悄离开，漫步在苏州的街道上。

    江南水乡在这里被体现得淋漓尽致，蜿蜒的小河从城中穿过，一座座小桥横跨在河上。

    河中央有小船来来往往，船娘站在船头一边撑着竹篙，一边唱着江南小调，颇为惬意。

    这是和那些官家夫人在一起看不到的风景，他们就和身旁的普通老百姓一样，感受着集市上热闹的气氛。

    走着走着，宛妤和云霜的心不觉提了起来。

    她们不知道玄烨有什么打算，竟往她们曾经住过的那处宅院走去。

    是巧合吧？那地方在她还是淑贵妃时也没有提起过，玄烨又怎么会知道那是她幼年住过的地方？

    宛妤完全没想到，玄烨就这样不可思议地推门而入，害得她站在门口半响都挪不动脚步。

    “怎么不进来？”玄烨站在宅院门内，转头看她，目光深邃。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着，忙扶着云霜的手跨进门槛，解释道：“臣妾只是在想这是何处？皇上怎么会到这处民居来？”

    “这是罪臣鳌拜在江南的私产，当年鳌拜被朕擒拿，抄家定罪，这处私产被朕留了下来。”玄烨丝毫不瞒她，就这么三言两语说明了一切。

    宛妤的话梗在喉头，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留着？为了怀念她吗？

    可是她不敢问，怕自己的情绪会暴露内心的不平静。

    重归故里已经让她神魂激荡，若是再知道些什么，她一定忍不住泄露她隐藏好久的秘密。

    她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玄烨，不想再被曾经的身世牵绊。既然已经过去了，为何还要揭开那血淋淋的伤疤？

    难道玄烨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带她来到这里？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宛妤就心慌意乱，忍不住想要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这里可是皇上心里那人住过的地方？”

    玄烨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不解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哦，臣妾是从太皇太后那里听说的，臣妾被改了名字，又得皇上宠爱，太皇太后曾唤臣妾去说话，提起了这些，所以臣妾就知道了。”

    玄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打量着这处荒废已久的院落。

    “朕来苏州，只为来这里看一看。朕想静一静，你自己四处逛一逛吧！”他双手背在身后，冷淡地嘱咐道。

    宛妤默然，微微施了一礼，便随便选了条路，往民居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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