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妈子也是高氏的人，见着钟妜这不满的模样，得意道：“自然是等五小姐一起进宫啊，那等宴会，怎得少了太傅府嫡母？”

    钟妜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打发了那个老妈子后，只对着蕙姑嘟嘟囔囔：“不是说她没脸去吗？怎么脸皮要厚得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蕙姑冷笑道：“让她继续去那等场合丢人现眼也未尝不好。”

    钟妜跟蕙姑倒是聊得很愉快，却让宁孤抒悄悄捏了一把汗，今日这个钟妜总是突不其然地冒出来，要是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异样该怎么好？

    两人慢吞吞地走到前门，发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高氏跟自己的女儿宁予蘅正站在第二辆马车外。看来这个高氏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共处一车只会让双方都不舒服。

    太傅府离皇宫不远，这条路也是进宫的必经之路，宁孤抒到门口的时候，正有一辆官家马车从太傅府门前前经过。不只是哪家的夫人小姐，还悄悄撩起车帘衣角，好奇地看向这边。钟妜感觉脚微微一软，肯定是宁孤抒又要给高氏行礼了，她一使劲硬是把脚给绷直了，没让宁孤抒给高氏行礼。要是没有公堂上那一出，她们还可以勉强保持一个见面要行礼的规矩，可是公堂上那事已经代表她跟高氏面上里子都决裂了，已经没有必要维持表面上的友好了。

    高氏见了她那副得意的神情，倒也没有生气，眼光宁孤抒发鬓上的步摇上，眼中带着笑意：“五儿，今日你看起来很美。”

    钟妜笑着迎上去，却不在她跟宁予蘅面前停留，径直上了马车，只在经过她二人跟前时敷敷衍衍地说：“母亲和四姐更美，不好意思哦，让你们久等了。”

    路上又有几辆马车经过，高氏依旧站在马车前目视着钟妜进入马车。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宁予蘅见了她那正在克制着怒气的母亲，拉着她的胳膊也要上马车：“母亲，你早知道她心中没有你，又何必置那闲气。”

    高氏却笑了，拉着宁予蘅上马车：“我才没有生气，我反而高兴地很。”说着两人也上了马车。

    宁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往宫门行去，离宫门愈近，路边的马车愈多，道路竟有了一点点拥堵。等一系列繁复的礼仪规矩都行过一遍，在宫宴中落座后，夜幕已经缓缓拉下。宫中点起无数盏明灯，虽不说亮如白昼，但在光影流转间，宫中景致更添了一种迷人的美感。最高兴地还要数脸上有一点点瑕疵的官家小姐们，她们不用担心那点小瑕疵会被人轻易发现了，于是宴席中又多了点欢声笑语。

    很不幸地，宁孤抒跟高氏宁予蘅一桌。高氏在一众诰命夫人当中很是谦和，好似跟每一个诰命夫人都想深交一般，只可惜她也不是那么的受人待见。而宁予蘅却没有她母亲那般喜欢讨好别人，只是展现了一个高门嫡小姐应有的礼数。规矩相反的，端坐在席上一角看着杯子发呆的宁孤抒就有些无人问津了。她一向冷淡惯了，让她看着一个杯子一个时辰不动都不难，只是为难了钟妜。

    钟妜很想往不远处的男子桌席那边看去，据说那边坐着都是一些有官位或者爵位的男子，其中不乏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沧戈男女之防虽然不是很重，但她也知道，她顶着的是娴静淑雅的大家闺秀宁孤抒的身份，这样做只会违了宁孤抒的心意，于是也只得忍住不往别处乱瞟。她可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万万不可反客为主。

    宴会中的丝竹之乐忽然停下，只听到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贤妃娘娘驾到——宜妃娘娘驾到……”

    这太监叫着不累，钟妜听得耳朵都疼，但还是不得不跟随众人一起，离席跪伏在地。嘉定皇帝携着几位后妃各自落座后，几位皇子紧跟着入座。皇帝叫众人平身回到座中去，同时也让臣子们不必拘谨，只当是普通家宴。钟妜心中暗道：“说得倒是好听，既然有你皇帝老儿在，怎么可能是一场普通宴会。”果不其然，大家重新落座后，之前周遭那些八卦内院秘闻、谈论京城哪家脂粉好的声音全都消散，人人脸上都是在镜中练习了无数次的完美微笑。真是无趣之极！

    所谓的宫宴，不过是各家夫人小姐的互相比美，各位官员的各怀用心的刺探，各种丝竹舞乐的环绕罢了，当这些人差不多都忙活完了，才是今晚宫宴的重头戏。

    皇帝举杯，眉眼笑意很浓：“众爱卿，今夜大家在此相聚，一是为了共叙君臣之乐，二是为了给大皇子接风，朕也知道，他此出巡次功劳甚大，澜儿，你可要什么赏赐？”

    被点了名的大皇子弈澜迅速起身，今夜他穿了一袭白色滚金纹长袍，头上只一个羊脂玉冠，一派的清雅高贵。他给嘉定帝做了一个揖：“为国效劳，为父皇分忧本是儿臣的分内之事，又何来赏赐之说？”

    皇帝一笑，转而看向身侧的贤妃：“贤妃，你的儿子不求什么，你这个母亲就也不为儿子求什么吗？”

    今夜陪着皇帝出来的妃嫔中，属贤妃位最年长，但是却没有一丝衰老之色，在头上的珠翠映衬下，反而显得容光焕发。她坐在皇帝左侧，闻言笑道：“做母亲的怎么可能无所求。”说罢优雅地起身，缓步走到弈澜面前，牵着他的手看向皇帝：“陛下，澜儿幸有陛下教导，臣妾未曾操心什么，只是他今年已经二十，到了成婚的年纪，臣妾也是希望他能为皇家添枝叶。”若是说无所求，自然违心得明显，而眼下弈澜刚刚让皇帝放下芥蒂，要求个什么也不太好说。贤妃斟酌了一番，觉得此时让皇帝赐婚是最合适的赏赐，亦是跟今晚君臣共叙天伦的氛围很衬。

    钟妜突然觉得手心传来一阵痛楚，低头一看，原来宁孤抒握紧了拳头，指甲险些嵌进掌心。她想到之前在宁孤抒的星盘中看到的星象，今夜弈澜要被赐婚，但是却跟她宁孤抒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爽朗地大笑几声：“贤妃不愧是贤妃，总是能跟朕想到一块去，只不过，你可有合适的儿媳人选？”

    贤妃也笑道：“臣妾忙着料理宫内之事，倒还没有人选，既是挑选儿媳，还得凭陛下做主。”

    皇帝看向另一侧的宜妃：“宜妃觉得呢？”

    宜妃小心翼翼地道：“臣妾兄弟家倒是有个长女跟大皇子很般配。”

    “哦，是何人？”

    “回陛下，是太常寺卿融恭之女融毓文。”

    太监高声道：“传太常寺卿融恭之女融毓文觐见。”

    钟妜旁边一桌，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缓缓起身，含羞带笑怯地走向御前。皇帝似乎对这个融毓文很是满意，当即就为他二人赐了婚。

    因为隔得较远，钟妜看不见弈澜的表情，就是不知宁孤抒为他这般心痛，而他可有丝毫的察觉，又是否也喜欢宁孤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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