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弈沉没有办法得知，但是从她狡黠的眼神中轻易地看到了一种盘算的意味在里面。难得的，弈沉觉得有点背脊发寒。

    当昭华殿的门打开后，融相才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里面的太监朗声让弈沉和钟妜进殿。当钟妜和融相迎面相遇时，融相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

    颜渊的外孙女，哼，好手段。

    钟妜也觉得有一道寒芒直直地射向自己，侧眸时刚好看到融相那淬毒的目光。

    没眼光没头脑，还好意思当丞相，很明显挨训是你自己或者你手下的人得罪了皇帝了还居然敢怪到我身上来。皇帝！你也是个缺德鬼，你自己要去对付你的臣子，居然还能拉我去当挡箭牌当炮灰。

    钟妜一开始腹诽，脚步不知不觉地就停了下来，还是弈沉轻声咳嗽提醒了她她才跟了上去见皇帝那个坑人的龟孙子。

    那个坑人的龟孙子没有坑人的内疚之情，看到在自己你面前双双行礼的两人，心情很是愉悦。不但叫两人平身还赐了座。

    皇帝看着钟妜笑眯眯道：“宁五丫头，你今日可是立了功的。”

    钟妜只觉得皇帝笑得不怀好意，说好的帝王威仪呢？

    “陛下谬赞了，那都是臣女应该做的。”什么立功，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只是配合你说瞎话而已。

    皇帝笑看钟妜的目光移向了弈沉身上：“说起来，这件事情真正功不可没的是沉儿给朕献出了一条好计谋。”

    钟妜闻言转看向弈沉，献计谋？意思就是这整件事情都是弈沉编排出来的？细细想了一遍昨天在南渭侯府见到。

    弈沉淡然道：“父皇过誉了，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分内之责。”

    好一个分内之责，那么坑别人也是分内的了？鉴于皇帝在此，钟妜把自己的眼刀留着，暂不抛出。

    “陛下，不知今晚召臣女来有何指示？”她可不是来看他们父慈子孝的，而且她还饿着肚子。但是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无礼，正赧然间，皇帝笑意更深地看着她。

    “瞧瞧，朕一时高兴，竟然把正事忘了。”

    正事？钟妜寒毛一凛，后背一凉，又有什么坑人的事情要她去做？

    皇帝笑得一脸无害：“宁五丫头这次立了功，可要什么赏赐。”

    钟妜松了一口气，原来所谓的正事指的是这样呀，如果可以，从此不去桑阳书院这个当成赏赐也是不错的。可是无功不受禄，钟妜明白自己其实啥事也没敢，根本没有胆子跟皇帝要赏赐。

    “回陛下，臣女不求什么赏赐。”

    “哦？”皇帝显然不太相信，转而去问弈沉，“沉儿，宁五丫头说她不想要什么赏赐，可朕却很想赏她，这可如何是好？”

    “父皇，宁五小姐估计是害羞而开不了口。”

    “沉儿这么了解宁五小姐？”

    弈沉淡定道：“毕竟儿臣跟宁五小姐同窗一场，这点儿臣还是知道的。”

    钟妜不赞同地看着弈沉，虽是同窗，可也是虚名一场的好吗？

    皇帝挥手道：“既然宁五丫头不好意思说出口，而沉儿你又跟她是同窗，熟悉得很，不如你就帮她说出口吧。”

    虽然看起来是一片好心，但这弈沉的嘴里是吐不出什么象牙的啊……钟妜刚想找个借口阻拦弈沉，就听到弈沉正色道：“宁五小姐因为身份的原因，貌似在书院不得同窗们的看重，父皇可以抬一抬她的身份。”

    不得同窗们的看重……这弈沉说得好委婉啊，她仅仅是没有人看重她吗？她是被排挤被奚落的那种人好不好？钟妜歪着脑袋看他，其实弈沉也是那一派的。

    皇帝若有所思：“抬身份？这女子若是要抬身份要么是嫁人为妇，得了一个诰命的称号，要么就是代皇家和亲被封为郡主或者公主，或者是入朝为官……不管选了哪一个，宁五丫头可都是不能在桑阳书院继续学习了啊。”更何况，他留钟妜在桑阳书院还有很大的用处。

    那不是正好么？钟妜刚想说要不就封我个官吧却被弈沉打断，他轻声笑道：“父皇是天子，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嘉奖一下宁五小姐，让别人知道父皇看重宁五小姐，宁五小姐自然不会受到轻视。”

    钟妜已经放弃插话了，这父子俩在讨论她的事情，请她来不过是旁听，她只有听的份。说来说去，她依旧要在桑阳书院浪费青春的。

    皇帝点头道：“既然如此，宁五丫头明天你就在桑阳书院准备等着赏赐吧。”

    钟妜认真地听着，也认真地做着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出来，心中滔滔不绝绵绵不尽的腹诽快要漫了出来。他们父子俩很闲吗，这种事情自己商量好了明天拟个旨然后再让太监传个旨不久好了么，为什么一定要召她来旁听。

    弈沉缓缓起身：“父皇，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弈沉便也离开了昭华殿，走之前淡淡地扫了一眼钟妜。钟妜琢磨了一下那眼神的意义，寻思着是不是也要她起身告退给点时间让皇帝去临幸后宫的意思时。

    “记不记得上午朕问过你一个问题？”皇帝突然看起来没有那么慈祥，严肃问道。

    钟妜也正色回答：“陛下问过臣女很多问题，臣女都记得一清二楚。”

    “朕且问你，若是让你挑拨世家和王侯之家的关系，你可做得到？”

    若说刚才钟妜在听皇帝跟弈沉商量怎么嘉奖自己时，她的一颗心还飘乎乎的，而现在皇帝的话落到她耳中，宛如自己的天灵盖响起了一个炸雷，将所有的飘飞的深思都炸回了原位。这才是皇帝今晚召见她的真实意图，为了表示对自己的重视，还假模假样地拉了一个皇子过来讨论，其实就是掩人耳目，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今晚她进宫就只是为了接受表扬的。

    真实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古君王皆腹黑啊。

    钟妜咬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陛下，您太看得起臣女了。”

    皇帝见到这个反应也不意外：“真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帮助。”

    见钟妜没有说话，皇帝突然沉声问道：“你可知道你外祖父一族是如何覆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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