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青烟从窗外浮进来时，我才从梦中转醒。被青雾包裹着的明月撒发出诡异的光芒，我就知道，囚灵泽一般出现这样的场景都是因为那群无所事事的崽子们又趁我睡觉时在装鬼吓唬人。

    太混蛋了，又没叫上我！

    在青雾中，依稀可以辨认出那个闯入囚灵泽的人是个身姿俊逸的少年郎，年轻的身板挺得笔直，抵抗我那一众手下使出的蹩脚幻术时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那群崽子们吓唬人的本领也就这么大一点了。

    指尖幻出一道幽蓝幕帐，穿过青雾裹挟着烈烈夜风向他而去。想闯囚灵泽，就先看能不能走出我化出的这片幻境。

    蓝色幕帐扑散少年周遭青雾，他猛然睁开眼，一双黑眸向我看来，而我也是就在此刻看清了他的脸。囚灵泽穿梭着无数人人鬼鬼，倒是难得的来了一个美貌少年郎。

    瞬息间，蓝色的幕帐失去了力量，化为青烟散去。

    这个举动引起了我手下普遍性的不满，手下代表之一戊介开始嘀咕起来，声音虽小，我却刚好能听得见：“长得好看就不下手了，老大也忒会看脸待人了。”

    我扶着眼角，睡意还未散尽：“在说什么，大点声。”

    戊介回答：“老大，那个人倒下去了，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倒下去了。老大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老大还没有真正祭出看家本领，稍微一吓就吓晕了他！”

    一众手下随声违心道附和：“老大威武！老大威武！”

    我指着那个倒下的少年郎吩咐道：“拖进来。”

    我指着那个倒下的少年郎吩咐道：“拖进来。”

    这一次我是真承受不了他们的夸赞，我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这么肤浅地被他俊朗的长相给迷住了。而是讶异于世间竟有这个少年一般简单通透，心中无欲无求之人，是以再强的幻术都起不了作用。所以，比起无能这种评价，我更倾向于被误解为好色。

    囚灵泽中的时间，不快不慢，晃眼间，就是几十个年头。囚灵泽易近难出，当年闯进来就没有出去的的少年，名叫孟归，我见他无欲无求，是快学幻术的好料，所以就授他幻术，聊以解闷。我的闷倒是解了，可是他倒是一天闲得慌。

    孟归拾阶而上时，幽幽月光让他轮廓分明的脸变得柔和了些。等到他踏完长长的半透明阶梯，站在我跟前，已比我高出大半个头。他对我露出一个洋洋自得的笑意：“观赏了这么久，你可还满意？”

    我脚下的这块地方，视野开阔，往下望去层楼叠榭，楼台亭阁、一墙一柱都泛着如玉的光芒，宛如瑶台琼室。

    “孟归，你学幻术，就是为了造出这样的一座宫殿么？”

    当初他闯入囚灵泽，我觉得他心中没什么欲求，是块学幻术的料子，所以就授他幻术，聊以解闷。我的闷倒是解了，可是他倒是一天闲得慌。

    “你也没有想到幻术还有这个作用吧，”孟归笑着说，“这么多年来闲着没事我就在做这个，从一砖一瓦开始幻化出来，到现在就有了一副宫殿的模样。”

    囚灵泽的人大多懒散，也就对装鬼吓人之事稍稍勤快些，也真是不晓得孟归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我也第一次对他的出处有点好奇：“话说你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砖瓦匠？”

    这座宫殿因为是幻术所化，所以半透半明，流光烁烁。孟归看着它们时，流光落入那双我多年都不敢深看的黑眸之中。“我也不晓得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但是我记得我从小都不能视物。后来有一天，眼前突然闪现一道白光，我眼睛便能看见了，醒来就在这囚灵泽中。”

    “我知道你以前的干什么的了。”

    孟归回眼看我，目带期盼：“你知道？”

    我沉吟一会，胸有成竹地说：“应该是个说书的，或者是写话本子的。”这也忒会编故事了点。

    他也能听出我调侃的意味，严肃地澄清自己：“我是说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怎样，愈是要澄清辨别，就愈容易迷失其中。这些年他跟着我学幻术也应该能知晓这个道理才是。我抿着嘴笑了笑，并未多言。

    踏着脚下的玉砖，手扶栏杆上雕砌的图案，目视下方的楼阁宫殿，一时有些恍惚。这幻术幻出悬浮在囚灵泽上空的宫殿，竟然处处都有瑶光的影子。瑶光……我如今还记得那块有着美玉之称的大地，只怕无人会愿意想起我。

    “簌萦？”孟归轻声唤我回神，“不喜欢这里吗？要不我再改一下这里的样貌？因为我只是凭直觉做出来的。”

    直觉？

    我抬头淡淡道：“不必，我，很喜欢这里。”

    孟归到底也是个小孩子，像是得了很大的嘉奖一般急急问我：“真的很喜欢吗？最喜欢的是哪里？”

    “最喜欢的，还是白白捡了一座宫殿吧，我觉得我应该让戊介他们向你学习，不要一天老想着去吓唬别人，应该多做点实事，造福我们囚灵泽。”

    我不大懂他那是一副什么表情，猜度了一下估计是对我的肯定持怀疑态度。于是我决心用行动来证明我的喜欢：“从明天起，我就搬到这里来住，不过有几个地方是要改的。”

    从幻出这座宫殿就能看出孟归是一个勤劳的孩子，果然勤劳的他立即就精神抖擞地问我哪里要改，一副打算要即刻动工的样子。

    “那，还有那，”我那手指了指几处，凝重道：“墙壁太透明了，要不你做个帘子，不然以后谁还敢去沐浴？”

    孟归一脸无辜“……那只是个凉亭。”

    凉亭？这囚灵泽终年森寒，还需要纳凉之地？许是看出了我的纳闷，孟归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凭着感觉就做出了这没有用处的凉亭，好像我自己也控制不住一样。”

    凭感觉就能造出跟当年的瑶光别无二致的宫殿？

    我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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