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农拿出一盒中华烟，递给罗亚琼一支，自己点燃后，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说实话，你说的这种情况，其实一点也不奇怪，甚至可以说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你知道远洋公司在各地的网点公司，当初是怎么搞起来的吗？基本的模式，就是找一家当地有影响的运输企业，双方各出资百分之五十，成立合营公司。经过十几年时间，现在远洋公司基本上都已经将合营的股份收回，变成下属的全资子公司。由此带来的一个问题，这些网点分公司的老总，基本上也都是当地人，说得难听点也就是“地头蛇”吧。在管理上，基本上也是各家自成一套。以前日子好过，只要箱量与利润指标能够完成，说实话总公司也不会有什么强制性的要求。但是这几年的经济外贸形势都不好，也逼着我们要练好内功。所以总公司的管理体制改革也是势在必行，加上年龄关系，原先网点的这些老总基本上都已经退下来了，把你们这些年富力强的中青年干部派到各地，加强网点分公司的领导力量，也是一个战略意义上的长远布局。实际上江浙一带，方芳也是最后一个退下来的。你想想，这个公司她经营了多少年，从管理模式到人员安排，自然而然就会有她自己的一套做法。你呢，在总公司时，一步一个脚印，都是我看着走过来的。做业务当然没问题，但是与人打交道，或者说，柴米油盐开门七件事，一样一样都要管起来，还真是头一回，我说得没错吧？

    罗亚琼听得频频点头，却又分辨道，你说的都没错。不过说句公道话，我觉得方芳这人还是蛮好的，为人直爽，快人快语，跟我的脾气性格也投缘。刘子农又和罗亚琼碰了一下酒杯说，那是。说句玩笑话，你没去动她的奶酪，她怎么可能对你不好？不要怪阿哥事先没和你打招呼，有些事，过一段时间，也许你才能明白。反正这些年来，我的耳朵里是没少听到。看着罗亚琼端着酒杯疑惑的神色，刘子农又说，好了好了，反正只要你没碰到就好。

    罗亚琼又认真地说，那阿哥你再教教我，我该怎么做呢？刘子农正色道，你的任务，说白了就是要将一支游击队训练成正规军。但是这件事又急不得，只能够循序渐进。我觉得眼下最要紧的，一是要将几个骨干抓住，尤其是销售和财务。再一个就是手里一定要有自己的大项目大客户，反正这方面也是你的强项，也不用我再多说什么。至于其他方面，送你四个字，顺势而为。

    不知不觉中，牛栏山二锅头已经是第二瓶也见底了。罗亚琼还想再叫酒，被刘子农坚决摁住了手。等到离开小菜馆时，罗亚琼基本上已经迈不开步子，靠在刘子农的肩膀上，一股酒气喷到刘子农的脸上。刘子农有些哭笑不得地要叫车将罗亚琼送回住处，罗亚琼嘴里还在嘟哝着，不要。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晚我要和阿哥聊，聊个通宵！

    没办法，刘子农只好搀着罗亚琼，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酒店电梯，带回自己的房间。本想自己去隔壁司机的房间对付一夜，没想到罗亚琼抱着他死活不肯松手，阿哥侬不要走嘛，小阿妹一个人怕！

    刘子农无奈，只好像真的哄小妹妹一样，好，阿哥不走，阿哥陪侬。好不容易，才将罗亚琼安顿到床上躺下，看着她渐渐睡去。刚想抽出手来，却被她紧紧抓住。于是就只能这样靠在床头，看着熟睡中也毫不撒手的小阿妹，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中熬过了这一夜。

    第一眼看到冯莉，华克志不禁楞了一下。

    曲线动人的高挑身材，五官十分精致的白皙脸庞，唇红齿白，圆润白皙的脸蛋，隐约有着俩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好看。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眉宇之间，明亮的双眸有一点点流连顾盼与弱不禁风，迷离的目光里，有一种天然浑成与生俱来的美人气质。既靓丽动人，又文静雅致。

    在这一瞬间，华克志真的恍如隔世，仿佛又穿越回三十年前，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却让他父亲变得铁石心肠，绝然离去。从此这个好端端的美满家庭就这样分崩离析，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虽然理智告诉他，眼前遇见的，根本不可能会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比他自己都大了十岁不止，怎么可能还是如此年轻貌美？但是熟悉的面容，却又无时不在提醒着他，除非真的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否则又怎么会如此酷似？

    幸好华克志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没有任何失态的表情。

    人活于世，或许常常会在不经意间碰到这种尴尬吧。他有些自我解嘲地这么想。

    这还是华克志第一次随同罗亚琼和方芳一起出差。尤德化纤，一家上市公司，位于无城近郊二十公里处，是无城远洋的VIP客户。

    合作已近十年，最早就是由华克志负责开发的。但如果是洽谈一年一次的招投标事宜，还得总经理亲自参加，以显示其对客户的重视程度。

    更何况罗亚琼还是刚刚上任不久。对于这样的大客户，当然更加不敢怠慢。

    走进尤德化纤新落成的办公大楼，装饰一新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带到了一间装饰一新的接待室。不一会，长得有点矮胖敦实的采购总监卢绍光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

    尽管卢总监和方芳及华克志都是老熟人了，但和罗亚琼却是第一次见面。一番介绍寒暄过后，卢绍光又“隆重推出”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这位是我们物流部新上任的主管，冯莉。以前也曾经是你们的同行。

    虽然只是看似轻描淡写的玩笑，但对于三位拜访者来说，这个玩笑可并不轻松。既然以前是同行，也就意味着，可能谙熟货代行业的很多内幕。都说“同行是冤家”，而假如是已经变身为客户的同行，那就比“冤家”还不知要难对付多少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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