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首先举杯，来，首先祝你什么呢？就祝你工作顺利吧。

    不管是有口无心还是真心诚意，这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祝福，却让罗亚琼从心底里有一种莫名的苦涩。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流露出来，还是十分礼貌地举杯说，谢谢你！

    李峰又斟满酒杯，斟词酌句地说，这第二杯酒，我不知该怎么说。

    罗亚琼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李峰又举起酒杯说，愿意为我喝一杯吗，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罗亚琼不禁有些意外，连忙说，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来，就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俩人又碰杯一饮而尽。

    李峰望着罗亚琼，意味深长地说，太客气了。其实你能来，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如果罗亚琼能预见到，后面将会发生些什么，也许她也能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了。

    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没明白。一上来就连干两杯，只觉得这酒有点上头。李峰又招呼她赶紧品尝一下牛排，说怕冷了不好吃。罗亚琼的嘴巴里塞得满满地，说不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醉人的美酒，余音绕梁般萦绕的音乐，鲜嫩美味的牛排，如果抛开工作，远离烦恼。罗亚琼觉得，所谓人生的美好，其实也不过原本如此。

    李峰又跟罗亚琼碰了下酒杯干了，望着脸颊已经艳若桃花的她，关心地问道，看你一脸的疲惫，三天三夜没睡醒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罗亚琼也一口喝完了杯中酒，又自己斟满。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为了清云港码头的事？

    李峰一脸料事如神的表情，这个嘛，我不是早已经跟你说了。那些人，根本就是一帮地头蛇，而且你自己都根本不知道，你是在跟谁打交道。你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万一搞不好，你还得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搭进去。何苦呢？

    罗亚琼用手指转动着酒杯，眼睛盯着杯中那暗红色的液体，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说，不，你没说准确，这回，我已经知道是在跟谁打交道，差不多已经摸到了底牌。

    哦，能告诉我吗，是谁？

    看到罗亚琼瞥了他一眼，李峰连忙自嘲地改口说，不好意思，我忘了规矩了。不该问的，不问。

    罗亚琼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因我手里还缺证据。但是基本上八九不离十，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电视机开着，正好在转播意甲比赛。李峰瞥了一眼说，就像是足球比赛，你已经盘过了对方好几个球员，单枪匹马闯入禁区，面对着守门员，就差这临门一脚？

    罗亚琼不禁赞叹道，你真是天才，怎么什么都懂？对，就像你说的，只差这临门一脚。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决定胜负的最后一脚，你打算怎么踢？

    罗亚琼苦笑道，如果我能告诉你，我还用得着这么愁眉苦脸？说完，她又猛喝一口，将酒杯重重地放下，仰天长叹，唉，难哪，真的难。

    看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李峰将酒杯和已经打开的一瓶红酒移到沙发茶几上，来，我们来这边聊，好吗？

    罗亚琼顺从地被他牵着手，移步客厅里的沙发，继续喝酒聊天。

    李峰关掉电视，调暗了灯光，高保真音响里，已经不再是行云流水般的室内乐，而是一个女爵士歌手有气无力的歌声，在充满暧昧与颓废的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来荡去。

    如此氛围，罗亚琼好像已经不再是那个性格强势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斗志全无，慵懒懈怠，却有满腹苦水，无处发泄。有时候，我真是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想要做点事情，为什么总是这么难？

    李峰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我觉得，其实这跟男女性别基本上无关。你一个女人觉得做事难，同样的事，换个男人，他会觉得不难？所以，当你工作顺利的时候，你可能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因为你的性格本身就很强势。而只有当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了，你的潜意识里，才会觉得女人是天生的弱者，理应得到更多的同情。

    罗亚琼不服气地争辩道，瞎说。为什么女人就得一定是天生的弱者？

    那就可能还有另一种情况，你遇上了一个比你更强势的女人，让你觉得束手无策。

    几乎是第一次，罗亚琼用一种充满幽怨的目光看着李峰，轻轻地说，只有你懂我。真的。

    李峰当然什么都已经听明白了。他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罗亚琼低着头说，我还没想好。

    李峰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如果真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放手吧。

    罗亚琼却并不买账，为什么偏偏是我一定要放手？

    李峰一脸无奈的苦笑，我怎么知道？就事论事，只不过是凭直觉，你在这个项目上，确实没什么胜算。既然如此，与其白白耗费精力，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其他更有把握的项目上。与其事倍功半，还不如事半功倍？

    罗亚琼盯着李峰问道，那你告诉我，这个事半功倍的好项目到底在哪里？眼下我能抓得住的，除了这个项目还有什么？再说了，临阵脱逃，你觉得是我罗亚琼的性格吗？

    李峰连忙奉承道，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理解，你罗总还是说一不二的女强人，没有你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你战胜不了的对手，也没有你拿不到的项目。行了吧？

    一句话，却说得罗亚琼眼泪都快下来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明明知道，我遇到绕不过去的难题了，却还要这么挖苦我。你还是我朋友吗？

    如此反复无常，李峰也被弄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又是我说错了行了吧？我知道你心里不爽，就想安慰安慰你，怎么说都变成是我错了？来吧，喝酒喝酒。

    罗亚琼一把抓住李峰的手，紧紧贴在胸口，不行，你得支持我。

    李峰有些尴尬地将手轻轻挣脱开，你看，我不是一直都在支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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