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蓬蓬的头发，就像是刚刚起床还没有梳洗。脸上满是皱纹，无精打采的神情。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睡得太多，眼泡有些浮肿，尽显疲态。身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居棉袄，脚上是一双老式棉鞋。别说是职场女性了，乍一眼看过去，和小区里那些进进出出的中年大妈，还真是没什么区别。

    刘子农有些哭笑不得，哎哎哎，你什么情况，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罗亚琼有些无奈地苦笑，我就窝在家里，哪儿都没去。不好意思，让领导见笑了。

    早到一步的刘子农已经点好了菜，这时候，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又点着了炉子。火锅里的汤底开始沸腾，刘子农开始一点点地往锅里添加食材。罗亚琼只是神情木然地看着，一点都没胃口的样子。

    刘子农又叫了两瓶啤酒，要往罗亚琼的酒杯里倒，却被她伸手摁住了酒杯，谢谢，你喝吧。

    刘子农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开玩笑地说，怎么，戒酒啦？

    罗亚琼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喝吧，我喝茶。

    刘子农不再劝酒，好吧。差不多了，可以吃了。而罗亚琼却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吃的并不多。

    刘子农也好像并不多留意，只顾着自己开始大快朵颐。又随口问道，哎，昨天你半夜里骚扰我，今天特意留了时间等你，却又不见你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罗亚琼低着头吃菜，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说，领导，我不想干了。

    刘子农不禁诧异地问道，为什么不想干了？

    罗亚琼的脸色凝重，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刘子农想了想，还是耐心劝解道，小琼，自从你进了远洋集团，到现在十几年了。你今天的这种表情，我可是头一回看到啊。而且昨晚你打电话给我时，我也没听出有什么异常啊。怎么，今天跟阿哥都不说实话了？

    罗亚琼几乎要哭出来了，阿哥，跟你我怎么会不说实话呢？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我没办法说啊。我只能说，太难了，我干不下去了。所以我想辞职。

    刘子农也有点脾气上来了，啪地摔了筷子，说话的声音大到连他自己都有点吃惊，你胡闹！

    旁边的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罗亚琼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就差没有立刻起身走掉了。刘子农自己也有点意识到了，连忙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是我不该发脾气。但是不管怎么说，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罗亚琼仍然沉默着，眼睛红红的，还是没有说话。

    刘子农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她。许久，自己拿出一盒烟来，想递给她一支，被她摆摆手拒绝了。于是将自己点上，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么这样，我说，你点头或者摇头，这总可以吧？

    看见罗亚琼点点头。刘子农又继续说，我知道，这段时间里，你忙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与清云港码头的合作。更确切地说，是要找到你的对手究竟是谁。昨天你连夜赶回上海，而且居然在半夜十二点还给我打电话，说明你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甚至已经拿到了第一手材料，证据已经确凿无疑。我没说错吧？

    罗亚琼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但她并没有回避刘子农的目光，她的目光已经表示了默认。

    刘子农接着分析道，但是从昨天深夜，到今天白天这一整天，你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直保持沉默，甚至说出辞职不干之类的话。这只能说明，你遇到了突发状况，这个状况对你来说，也许是致命的。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以你小琼的性格，只要是工作上遇到的难题，不论有多么困难，一般都难不倒你。而连你都无法克服的难题，我想，无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别人抓住了你的软肋，而且，多半很可能与你的私生活有关。我没说错吧？

    罗亚琼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但她的目光，却选择了回避。

    到这时候，刘子农已经无须再多问什么，罗亚琼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又语重心长地说，小琼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我认识十几年，从工作关系上来说，是上下级关系，也曾经是师徒关系。就私人感情而言，真正的兄妹关系，恐怕也不过如此吧。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已经提醒过你。虽然话没说穿，但是你应该能听得懂。倒也并不是我听说了什么，而是你满满的幸福感，实在是掩藏不住，都已经写在你的脸上了。你自己难道一点都没觉得？

    罗亚琼的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子农又点了一支烟，继续侃侃而谈。当然，设身处地从你的角度考虑，其实也确实不难理解。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单身一人，和自己老公长期两地分居。什么样的情况不可能发生？作为一个成年人，当然可以有自己的隐私，可以有自己的私生活。但是你知道吗，作为一个网点分公司的领导，你不是一般人。有哪些高压线是不能碰的，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看着罗亚琼继续保持沉默，刘子农又问道，好吧，我想说的，都已经说了。愿不愿意把情况告诉我，那是你的事。还是那句话，我尊重你的隐私权。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我前面说的都还靠谱的话，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罗亚琼还是回避着他的目光，两眼直愣愣地斜视着左前方，嘴里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反正对于我来说，太难了，已经无能为力了。不瞒你说，死的心都有。

    刘子农有点不耐烦了，小琼啊，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阿哥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你，难道你连一句都听不进去？那好吧，既然你今天油盐不进，那么我再问你一句，罗亚琼同志，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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