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来去还真是匆匆！”南宫凛有些尴尬的将悬在半空中的手臂放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朝外面灰溜溜的走了出去。而赵书恒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轻功了得，飞檐走壁的向奉恩寺走去。

    夜深人静，小和尚都睡了，赵书恒的身法，自然是没有让他们发现的，直接绕到了方丈的房间内，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那人，若是仔细看，脸上便也不是当年那般的模样，反倒是有些岁月苍老的皱纹。明明已经是脚步很轻，床榻上的人却还是睁开眼睛，没有半分紧张的起身，说：“你来了？”

    “你这房间里，难道深夜经常有人来？”赵书恒打趣的说着，将案台上的那蜡烛点燃，在有些隐隐约约的火苗下，脸上倒是也有着几分的笑容。方丈曾经想过，赵书恒的性子，会十年，二十年都不理会自己，他甚至曾经想过，此生是否还能够见到赵书恒，而想完后，也是责怪自己的贪念，将所想强加与其他人的身上。

    如今看着赵书恒就在自己的面前，方丈也是深吸一口气，说：“今日为何来？”

    “与你谈一桩事情！”赵书恒语气平静，而两人互相看着的时候，他心里也是微微的一抖，总是想着，曾经父皇也用这张面容，与自己彻夜谈心，便是低下头，还是不敢去面对曾经的回忆。这或许就是他懦弱的地方吧。

    广陵王府中，从赵书恒的房间内走出来的柳如是也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只是在外面花园中绕了好几圈，来平复自己有些波动和担忧的心思。毕竟事关杜如月，他总是不能够那么轻松的用旁人的角度来对待，随意做出决定来。

    “你真的确定了，就是他么？”柳如是看着等在自己院子外面的杜如月，就知道她自然会在这里问个清楚，缓缓的开口，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沉重。杜如月用力的点点头，在月光下，那脸色显得十分的坚定，甚至是任何人都不能够改变她般，“我此生，一定会陪在赵书恒的身边，不管贫穷富贵！”

    柳如是见到自己小妹那般模样，也是抬起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打开门让她进去，看着房间里面的那些摆设陈列，像是想起什么般，说：“你是否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我离家出走之前，也有过相似的场面发生！”

    “我知道，兄长是说张一凡！”杜如月低下头，看着自己那芊芊玉手，不安的摆弄着，说：“当日，我也是这样求兄长去帮我与爹爹说，让他同意我嫁给张一凡。兄长也是答应了！我就知道，兄长是永远不会驳了如月的请求的！”

    柳如是听到这话，也是笑了笑，说：“正是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你一次，所以这次会越发的小心！怕你又称为像是张一凡那般，怕赵书恒又并非是你的良人，再次抛弃你！女儿家，若是这颗心，碎了一次又碎一次，你该如何自处？”

    “兄长，赵书恒不会那么对我的！”杜如月斩钉截铁的说着，可柳如是却认真的盯着自己妹妹那双笃定的眼睛，问：“你怎么如此确定？你可知道，他如今的身份，我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今赵书恒身上的气场，是不会安于现状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去夺皇权的！当坐在那龙椅上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确定么？”

    柳如是多年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也练就的炉火纯青，他虽然不知道此番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也知道赵书恒下一步的动态。听见这话，杜如月沉默了，身为她的兄长，柳如是能够看出她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若是他成为皇帝，三宫六院是少不了的。你觉得他可能为了你，后宫只有你一人么？就算他有这份心思，只是宠爱你一个人，可到时候，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会允许么？后宫与前朝那么的联系紧密，他的意见只是最微薄的，最无力的！”柳如是说出每一句话，都让杜如月的脸色白上几分。

    柳如是有些心疼，说出话的声音也是变得有些温柔，说：“我知道，你不想要听这些，但这就是摆在你和赵书恒面前的问题所在。我知道，你与他之间情深意长，可我不想要看到，到时候我的小妹在后宫之中，郁郁寡欢，需要委曲求全！”

    “兄长，你无需说这些话的……”杜如月停顿半晌之后，露出一个笑容，说：“当日，我觉得兄长已经没有回来的可能，爹爹又在李县令府中的地牢内，我举目无亲，甚至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时想着，我若是不能够将爹爹救出来，便就随着他去吧！”

    “后来阴差阳错，我成为了女官，能够站在这朝堂之上。”杜如月低头，借着月色，脸上是温柔却有着不能够阻碍的坚定，“我虽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但是却也知道，如今这朝堂下，贪官污吏太多，百姓太过贫苦。我不是圣人，却也想要改变他们的生活，若只有我们安居乐业，兄长心中也是不能够安稳的，对么？”

    柳如是没有回答，毕竟他无法反驳。当初虽然隐姓埋名，却还是要站在朝堂中间，也就是为了即便有一丝的微薄之力，也要帮助百姓，“兄长与我的心思是一样的，赵书恒与我们的心思也是一样的……”杜如月提起这个名字，语气温柔了许多，甚至是连脸上的角度都变得柔和起来，说：“你知道么？就算是日后，他有三宫六院！”

    “我也愿意陪着他，即便日后他登上了龙椅，皇后的位置并非是我的，我也愿意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守着他，陪着他！这样就足够了！”杜如月说出这话，让柳如是的心里酸楚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他还是叹口气，说：“但愿你这次心中的人，不会再负了你吧！”

    柳如是这话说完，杜如月眼角之中便扬起了一丝的笑意，跑到了他的身畔，像是孩童时代般，晃悠着柳如是的袖口，说：“兄长，你可是同意了？”

    “我虽然同意了，可爹爹尚在！你要知道，这事情还需要爹爹点头才行！虽说赵书恒家中没有父母，但是他身份如此尊贵，也还是要找人来替他做主的！”柳如是此番话的意思，便是告诉杜如月，未来还有漫漫长路要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杜如月知道，若是有柳如是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她就像是拥有了千军万马般。

    奉恩寺内，赵书恒和方丈坐在棋盘前面，看着那一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棋局，没有人说话，更是没有人提出问题，这盘棋，从黑夜开始，外面已经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却还是没有结束。像是要将所有的问题都化解在这棋局中一般，当慧明来外面给方丈请安的时候，两人才像是如梦初醒。

    “你父皇虽然有心，但是却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但我相信，你与他不同。”方丈这样说着，却也是话锋一转，略微有些调侃的说：“你娘亲与杜如月之间的性格也是大不相同。你娘亲是凡是都会放在心里，不会与人说的性格，但是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当日初次见到杜如月的时候，说过什么！”

    巾帼英雄，是人中凤凰的命！

    “当年，我便是与你们说过，她不会是池中之物，与你之间倒是相辅相成，想来，你们会有一个好结果的！”方丈这样说着，倒是也让赵书恒终于露出了几分微笑，却也还是隐藏着自己心里所想的说：“你何时竟然变成了这般给人算命的家伙了？”方丈也是但笑不语，只是看着桌子上的那般残局。

    半晌，方丈起身，说：“王爷也应该回去了，我也应当是去给他们做早课了！”

    “若是他日，有需要的时候，便是来奉恩寺找我，即便是身为皇帝，到时候也应当有人来见证你迎娶皇后的盛典，这才是对杜如月的一种尊重，不是么？”方丈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让赵书恒没有想到，他还在想，如何让已经远遁红尘，不理俗事的方丈为了自己出来，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自己主动提起。

    听见这话，赵书恒也是拱着手，言语坚定地说：“多谢，皇叔……”

    只是四个字，却让方丈一颗已经没有任何波澜的心，开始变得有些起伏，他看着离开的赵书恒的背影，回头看着房间内那扇门，喃喃的说：“你看到了么？虽然过去的时间有点儿久，但是这小子终究还是原谅了我们！我看，他日后一定会比你过的更好的！”

    “一定……”

    方丈捏着手中的念珠，这样含笑的说着。

    广陵王府内，一大清早，甚至是连马威还没有起来的时候，就听见杜如月住着的那院落里面传来了有些猛烈的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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