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姚中泽从后院出来,姚中泽说湖的后面是一片菜地,中间有一条行车道将其割断,这条小道可以直通镇上的集市,码头就在集市附近,只要到了码头坐船过河,再乘小巴不到半小时就可以抵达火车站了。
我们沿泥泞小道绕过湖面,在小湖的另一头横亘着他所说的那条单行道,不过在高出湖面的路边停靠着一辆三轮电瓶车,车夫正坐在后座的敞篷下打盹。姚中泽说这是运气,平时这条路上很少有三轮摩托的,都是车速快的小巴,招手慢了还不停车。
那车夫看到我们便起身跳下车,他问我们去哪里?姚中泽刚要开口我抢在他前说去大河坎码头,车夫手一挥地“走”示意我们上车。我看这车夫年纪不到40,而且肤色比起当地人要略白一些,我说:“这位大叔开车这些年皮肤保养得比同行好,看来你很懂养身之道。”
车夫低下头不看我,只是腼腆一笑。
我又说:“价钱都没商量好就让我们上车,你的同行也是这样做生意?”
车夫这次抬头开始看我了,他低声说:“你们看着给吧,糊口而已,不指望发财。”
我盯着他说:“你对这里并不熟悉,这里的码头好像不叫‘大河坎’。”
车夫“呃”了一声,把手伸进衣内说拿地图出来看看,不容他出手我的“火流星”已先一步开火,一颗子弹“砰”的一声射入车夫的心脏。他像个木偶一样直挺地倒下。姚中泽听到枪声后发出一声惊叫,看着地上的尸体他冲我喊道:“你——杀错人了!那码头真的叫大河坎!”
我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扒开车夫的衣领,死者那只所谓掏地图的手还紧紧拽住一支黑枪,这枪和姚中泽身上的那只属于同种型号,看来这是红门刽子手的专用配枪。姚中泽看到手枪后倒抽一口冷气,他用手使劲抠着脑袋,现在他明白了若不是我早一步动手也许倒下的就是我俩,但是他接受不了我在他眼前开枪杀人。
我一脚将尸体踹入湖中,“噗通”一声尸身沉入水底。眼下组织的眼线绝对不止这一个人,我不知道有几双眼睛正在严密监视着“聚友茶社”,我与姚中泽的出行是否已经被发现。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如果走大道我们会被彻底暴露在外,但这些刽子手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这些人会和我们一样“等”,他们等机会下手,我们等机会逃脱。
可惜只有我一人,而且顾及姚中泽的安全真正交手我会分神,而且把握不大。若是抄小道去码头,这一路上与刀疤狭路相逢的几率会很大。刀疤既然找到了这里他的目标就只有我一个,对姚中泽的兴趣肯定不会太大,如此以来我可以投入全部的精力和这个仇家交手,输赢尚无定论但我有把握让姚中泽全身而退。
在做出了选择之后我让姚中泽带我抄小路,他没听我说话,而是望着荡起涟漪的水面发呆,那里是刚才尸沉湖底的位置。我敲了几下他的后背他才回过神来。
行车道的另一面是菜地,姚中泽说顺着菜地走下去途经两个村庄,步行大概1个半钟头的路程。站在略高出地面的行车道上姚中泽再一次回头看着自家茶社的轮廓,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我对他说:“看一眼就走,不要多想,记住,你和这里不是生离死别,让自己活下来,一切都可以扭转。”
他不解地看着我问:“扭转?”
“这是我们这行所信奉的东西,我们不信神,不信命运,不信天理,更不相信身边的人,我们只相信自己,只要自己活着就没有改变不了的可能,哪怕是成败得失,聚散离合甚至是人的生与死。”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问:“这是你们职业杀手的信仰?”
我说:“这也是你父亲的信仰。他绝对不会坐在那个地方等死,只要你能安全地离开这里,他就有信心脱身。你是他的牵挂,你活着是为了再见到他,他活下来也是为了和你重新团聚,‘牵挂’这东西很奇妙,对于杀手来说,靠得近了很危险,离得远了反而会激发潜在的能力,这种能力是我们自己都无法估量的。”
姚中泽点点头,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隔着外衣摸了摸里面的那支黑枪,说:“这一路上你可得教我怎么开火,我不敢杀人,但是自保的胆量我还是有的。”
我们顺着田径小道穿过菜地,一路上我感觉两腿有点力不从心,身体时冷时热,生理上的不适我可以克服,但这一路上实时要保持高度警惕,这种备战状态让我身心疲惫。姚中泽看出我的面色越来越差,他愧疚地向我道歉,他心里清楚我的风寒源于那天夜晚他在后院的一次戏弄。尽管我说没事,但当我咳嗽的时候他就拿出仅剩不多的纸巾递给我。他的安危系于我身上,他知道如果我有什么闪失,纵使他一身是胆也很难走出这边城。
天总有不测风云,一大片集雨云挡住了阳光,阴暗之气很快笼罩在上空,我皱着眉头暗自诅咒这该死的天气,姚中泽对我说可能会下阵雨,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在担心我目前的身体是否还能淋雨。
这乌鸦嘴的话音刚落冷飕飕的雨粒就滴在了我的鼻尖上,他伸手去接这来自上天的圣水,嘴里竟冒出一个“操”字,然后问我:“是继续赶路还是找个地方避雨?”
我目前的状况怕是挺不过去了,如果浑身湿透也许不是我护送他而是要劳驾他背我走出这边城了。我说:“找个地方坐坐,等这雨过了我们再走。”
在雨势快速增大的时间里我们一路小跑,道路前方有一座废弃的民宅,我加快速度朝这间连屋门都已经被拆掉的房子里奔去,就在我一口气冲进这间屋子的大门时恰巧与屋子里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这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身子骨却像大卡车般结实厚重,以致我与他的身体在撞击之时被震得倒退数步,脚下一个打滑跌坐到地上。还没等我起身我的脑门就被枪口给压住。
身后一个阴沉的声音警告着:“别动。”
气喘吁吁的姚中泽毫不知情,自投罗网地跟着冲进来,还没弄清屋子里的情况就被人按倒在地上。
我们俩在枪口下只得束手就擒,身上的武器被缴械一空,像战俘一样并肩靠墙地等待处决。屋子里除了那个撞倒我的高个子还两个人。高个男人手里把玩着我的那把“火流星”,嘴里不断称赞“好枪,真是好枪。”
姚中泽面色苍白,他看看我,不敢吭声,但那双惶恐不安的眼睛似乎希望我拿出通天的本事一下子把这3个人解决掉。我也想,只可惜我没有特异功能。
屋子外面已是暴雨倾盆,并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雷声,高远而沉闷。高个男人对自己的两个随从说:“小巫还真是个巫师,说这里下雨还真就下了,要不这两只兔子也不会撞进来。”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随从说:“这男的是要跟我们回去的,这女的怎么办?”
高个男人说:“我一眼就看出她在生病,要不怎么撞到我还会自己跌倒。小巫说了这女人是个厉害角色,杀掉她对我们大家都安全。”
“现在就动手?”
高个男人看了一眼八字胡,说:“现在不太好,弄得一滩子血叫我们怎么躲雨,等雨小点在屋子后面挖个坑把她埋了。”
我的生杀大权就在这两个人的几句话中被敲定,我看着姚中泽说:“你可以跟这些人走,你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不过我自己只能走到这里了。”
姚中泽低头不语,他也许认为我是在和他讲临终遗言,他不知道我是在等机会,至少在这阵大雨结束之前我还有时间。
这3个人不给我任何机会,两个男人的枪口一直盯着我,不容我有任何风吹草动,而那个高个男人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势在思索。3个人保持着自己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其敬业程度让我这个职业杀手也无计可施了。
这该死的天气有意和我作对,没多少功夫雨势就开始减弱,由那股声势浩大的瓢泼演变成小桥流水般的细碎,而且天气开始转晴,阳光让这间屋子明亮起来。
高个男人终于转身说道:“时间到了,先把这女人处理掉。”
两名随从走到我跟前,八字胡男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对我说:“两手抱在头上,走吧。”
我别无选择,依照他们的要求照做。我对身旁呆若木鸡的姚中泽意味深长地说:“长话短说,‘永别’了。”
姚中泽重复着“永别”2字,他看我的表情似乎不相信我在临死前竟会如此淡定。
我被八字胡押到屋外,绕过屋子来到后方,四下寂无声息,八字胡说:“这里是个安息的好地方。”随后另一个年纪尚轻的同伙手里拿着一把铁锹跟了过来,八字胡指了指一块空地,年轻的同伙便开始用锹凿土。在凿了几锹后他似乎想到什么对八字胡说:“不如先把她解决掉,我们两个人一起挖更省事些。”
八字胡瞪了他一眼,说:“别耍小聪明,想吩咐我做事你的资力还浅了点。”
同伙没好气地小声埋怨了一句继续凿土。
我盯着八字胡手里的枪,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八字胡却摇头地对我说:“别和我交流,也别耍任何手段,你表现得好点我会给你个痛快。”
刨土的声音让我窒息,似乎预兆着我已经与死亡近在咫尺。就在此时,屋子的正前方响起了一声枪响,枪声犹如惊雷让我的神经紧绷,这枪声是我的“火流星”所发出的,莫不是那个高个子男人临时改变主意对姚中泽痛下杀手?
同时八字胡和凿土的那个人也被这一枪弄得分了神,分神的这一刹那间就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个箭步掠到八字胡面前,他的反应最终慢过我的行动,我一只手反擒住他那只握枪的手,身体卡步到他后背。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刨土的那个人同一时间丢下铁锹仓惶地朝我这边开了枪,我等的就是这颗子弹,子弹打中了八字胡,他充当了我的肉盾,我在他的身后夺过他的手枪毫不犹豫地轰倒了刨土的那个人。
两个刽子手被我瞬间撂倒。我握着手里缴获的黑枪冲到屋子前面,我知道自己这样冲出来确实有些莽撞,但是姚中泽的安危已经不容我再思考接下来的步骤。
我冲到屋子里,看到姚中泽双手抱头地蹲在地上,他瑟缩成一团地不停颤抖,而那个高个子男人就倒在他身后一动不动,手里还握着我的那支“火流星”,胸口上竟插着一支漆黑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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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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