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姑娘既然发话，我们自然是没人反对的。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到列翠轩戏楼上。唱戏的早安排好的姐妹。我听了一会子，大多过耳便忘了。唯独一支“风入松慢”字字句句都落在心里：“落花无主乱纷纷，切莫恨残春。佳人自古多薄命。笑已往姻亲休问。半路今来别馆。不知终身何处朱门。”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细细品了品，每个字都回味无穷。华美得如同唱大戏时花旦头上七宝玲珑的凤钗，又如同仰头看见阳光春雨里盛开的桃花。

    不一会姐妹们唱完了。

    莲姑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许大娘子察言观色，吩咐珍珠到台子上去唱一段。

    珍珠答应一声，起了身，要去画脸。莲姑娘忙道：“其他人散了吧，就咱们几个说说话，乐上一乐。你也不必画了。你一条肉嗓子，清唱也够了。”

    我自告奋勇，要为珍珠伴奏。莲姑娘允许了。

    姐妹两个便一起从后台上了戏楼。

    到了戏台，站定。

    我不觉向外头看了一眼。

    楼前有一大片碧绿碧绿的草坪，树影和阳光在面前晃晃荡荡的。

    又是一股不知道何处飘来的声音，开始悄悄震动耳鼓，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我只觉得这声音，飘渺又微弱，丝丝缕缕却又牵扯着我的心魂。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突然击中了内心：我觉得我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

    ……正在胡思乱想，珍珠伸手扯了扯我，提醒道：“姐姐，开始吧。就唱西厢幽会那一段吧。”

    我便恍恍惚惚，答应了。于是一边吹笛，一边听她在耳朵边清唱。“伫立闲阶，夜深香霭、横金界。潇洒书斋，闷杀读书客。彩云何在，月明如月浸楼台。风弄竹声，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意悬悬业眼，急攘攘情怀，身心一片，无处安排……”

    直到一切结束，梦魂才落地，看见台下歪着听戏的莲姑娘欠了欠身子。

    听见她清亮亮的声音传过来。“有劳，姑娘们快请下来吧。”

    这才便就下来。

    再次落座后，莲姑娘赏了几口茶给我们，顺口评点了几句我们的表现，特别称赞了珍珠的唱法，接着又赏了些东西。

    又许诺：“邢夫人快过生日了。到时候我跟管事的说说，让珍珠那天也上台唱唱。”

    我听了，顿时可又想起王爷的百般讨来。心里暗道：“上次请了厨子去伺候，已不凑效了。如今又要做生日了。”不由一笑。

    一边的许大娘子则接了莲姑娘的话头，提醒说：“莲姑娘糊涂了。到那时候，珍珠早就过了门子了。还唱什么戏呀！”莲姑娘一愣，随即

    笑起来，“可不是！是我糊涂了。”

    说完，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手上长长的指甲看。

    过了一会儿，眼光开始向下移动。忽然之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子，轻轻说道：“我说怎么你刚才走得那样快，原来脚这样大的。”

    我的天哪，原来她目不转睛，看的竟然是这个。

    我顿时红了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莲姑娘皱了皱眉头，很是关心我的样子。

    “这样罢，我房中有两个缠得一对好小脚的婆子，你且就跟我去，索性破上些时日，也把脚缠起来罢。”

    “可是，我还在给小王爷抄经书呢。”想到缠脚，我登时浑身都有些发麻，狠狠摇了摇头，赶紧找了个借口推辞。莲姑娘冲口而道：“难道你抄一辈子不成？云南不比京师。这么大一对脚，若以后叫爷们看见了，，可是没人娶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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