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山庄并无庄门，除了那石碑之外，便是连绵的屋舍。几人一边走着，一边听张瑶说道，“明镜山庄的庄主是朱家人，这山庄之内商住着我们张家、程家，以及喻家、徐家，由我们五家共同管理——嗯，虽然明镜山庄看起来防备不甚周密，但往里走便是明镜山庄的内城，到时候就会看到明镜山庄的弟子了。”

    “原来还有内城啊，我就说，不然平日里明镜山庄是如何御敌？”

    “呵呵……住在内城外面的，算不得多么核心的弟子……是那种极其边缘的存在。”张瑶目光扫过，看着这些同样富丽堂皇的屋舍，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小时候的她和程珊，同样生在这些外围的边缘家庭里——虽然明镜山庄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学门派，据说历代最厉害的长老也不过只有七杀境的修为，或许现在的程珊已经可以轻易地战胜明镜山庄任何一人了吧？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小门派……或许就是因为是这样的小小的门派，才会有这么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吧？若非自己与程珊当年被师傅与赵供奉带走，她们的家庭，是万万不会有现如今的待遇吧？

    据说，是极优渥的生活。

    张瑶一路感慨，她虽看似豪放，实则心思细腻，只是她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倒无人觉察出她心态微妙的变化。

    “这里就是内城了吧？”几人沿着溪流行了几里地，目之所及之处，便见了一片矮墙。

    这矮墙用来防卫真正的高手自是不能，但面对普通盗贼又是绰绰有余——这更像是明镜山庄这样的小门派的真实写照。

    几人望见了矮墙，矮墙上的人们自然也看见了他们，未等几人再向前走，一支雕翎羽箭直直射在了几人面前路上，“来者止步！”

    赵沐声剑眉一皱，冷冷地看向随着羽箭一同飞奔过来的一名青年，然而念及到此处毕竟是程珊与张瑶的故乡，因此赵沐声也并未发作，只是侧目看向程珊。

    程珊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地叹气，抬头看向了这拦住他们之人——

    其人面容坚毅，脸型方正，眉眼棱角间与张瑶极其相似。赵沐声也是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张瑶，越发觉得这两人像极兄妹。

    “大哥？......”

    张瑶看向那人，迟疑道。

    那人被张瑶叫的也是一愣，再定睛细看张瑶，良久道，“你是......三妹？”

    张瑶听那人如此说来，不由激动点头道，“是我啊三哥！我是张瑶！”

    “三妹！真的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那青年同样一脸激动，上前搂住张瑶问道。

    “我们奉师门之命出来游历，念及此处毕竟是我的故乡，就回来转转。诺，这是程珊啊，另外几个是我们的师兄弟，赵沐声，文哲，文若嫣。——这位是我的大哥，张瑾。”

    那青年张瑾随着张瑶的介绍一一与赵沐声等人打了声招呼，又与程珊寒暄了几句，方说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庄主。”

    众人点头称好，随着张瑾进了内城，赵沐声神识展开，探得这张瑾不过刚刚步入先天之境——但是看他出入内城时旁人的反应，显然地位应该是不低。

    “三妹，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回到我们明镜山庄的？”路上行着的时候，张瑾忽然微微一笑，问张瑶道。

    张瑶被张瑾问的一怔，扭头回问道，“什么风声？”

    “你当真不知吗？前几天庄主突然说要在本月十四举行比武大会——在我们青年一辈中挑选三人作为庄主亲传弟子培养，将来继承庄主之位——而不再是由朱家一直担任家主。你和珊妹此番回来，若要这亲传弟子之位，那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张瑶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接道，但赵沐声性子狷介，也直接得很，当即哂然一笑道，“张大哥，你可看过《秋水篇》？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哈哈哈~”

    张瑾被赵沐声这一番嘲笑不由得面颊发烫，他自是读过秋水篇，也知道赵沐声在那里嘲讽他目光短浅，只是——

    “三妹，我绝无此意，只是......”

    “我自然知晓大哥你绝无此意。”张瑶一边说着，一边瞪了赵沐声一眼，“我这位师兄本就惹人嫌，你不必在意。”

    “是极是极，我看师姐在这里当个庄主，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师弟！”程珊突然呵斥了赵沐声一声，赵沐声微微一愣，只听程珊继续说道，“心性不可有异。”

    程珊说的言简意赅，可是传声入密说与赵沐声的，却是一番长篇大论——什么师傅不在她便要磨砺赵沐声的心性啊，什么人各有异天下之大当广而视之察而体之，以人为镜正己德行，不可骄纵傲慢出言不逊......

    赵沐声听得头大，可是这传声入密却不是他想不听就不听。直到程珊说完，赵沐声才哀叹道，“师姐，莫不是你的修为又精进了？”

    程珊耸了耸肩，只做不知，张瑾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只当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谈笑风生地给张瑶和程珊讲着这些年在明镜山庄内发生的趣事。

    “沐声，你这性子确实不适合修行。”文若嫣跟在赵沐声身边，并没有去听张瑾在讲些什么，细声道，“心气高傲不是坏事，但是......但是总是讥讽他人确实不对。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赵沐声长舒一口气，点头道，“嗯，我会注意。”

    “也无所谓。”一直沉默的文哲突然道，“修行修行，修于行止，只要言行如一，便好。”

    “怎么会无所谓——”

    “所求所修不同。”

    “阿哲，你真是字字珠玑——惜字如金啊。”

    “自当如此。”

    “浑不似你。”赵沐声打趣一笑，“这内城，还是蛮阔气的。”

    “那是自然，我们明镜山庄在汝阴一带也是颇负盛名，当年诗仙太白也曾在此留宿，而后为我们刻下了庄前‘明镜山庄’四个大字——”

    “诗仙太白，在你们这里究竟留下了什么故事，可否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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