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舞台上,乐队一支接一支。“嘘!”某个乐队的主唱示意观众安静,果然场下鸦雀无声。一声吼穿云裂石,猛然撕开静默,主唱铆足了劲儿吼叫,灯光下他脖颈上的青筋龇牙咧嘴仿佛要挣脱肌肤的束缚。再次沸腾!尖叫声雷鸣般!这是怎样的世界?她感受不到砰砰砰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连心声都淹没于此。专横的节奏将她的双手拽开,晃动她僵硬的身躯,摆动她沉重的脑袋,撕心裂肺。她迷失在狼藉中,大脑毫无思路,身心不由自主地随着音乐走;像木偶一般听从官熠的摆布,和他一起蹦跳。“想叫就叫出来!”她张开嘴,可是喉咙发不出声音。“跟我一起,啊——”官熠大叫。她迟疑了会儿,跟着一起叫,听不清谁是谁的声音。她发现自己再怎么放开,都不及身边人的疯狂。更有甚者,摇晃着脑袋,将头发甩来甩去;碰到了熟人,二话不说猛撞过去。在唱Knocking?on?the?haven’s?door时,全场一片混乱,舞台边的那些人就像是触电了似的,乱跳,乱撞,乱叫,排着队在人群里开小火车。懿雪也被人流挤来挤去,被官熠紧紧揽臂保护着,耳朵里是铿锵有力的歌声,眼里是群魔乱舞,如此癫狂!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排着队,绕着观众一圈一圈疯跑。“Knocking,?knocking?on?the?haven’s?door...Knocking,?knocking?on?the?haven’s?door...”中间的观众也尖着嗓子,呐喊声响彻天际。
意犹未尽,主唱背对听众站着,倒下去。狂热的听众托住他,欢呼着往后移。
狂欢一直持续到九点多。最后一支乐队一口气表演了三首,主唱气喘吁吁,声音嘶哑,停顿了许久才能说话:“可能你们中的一些人对Black?King不陌生,今天来的人,很多都是我们的好哥们儿……”声音哽咽。“今年六月,要毕业了。今晚之后,大家都要散了。”他转过身抹泪。贝斯手冲到台中央,抢过话筒叫到:“摇滚不死,只是高飞!摇滚不死,只是高飞!”台下的人仿佛上了发条,齐声高呼“摇滚不死!摇滚不死!”“Black?King!Black?King!Black?King!”官熠也高呼。师甜认识里面的主唱,曾多次带着他去捧场,偶尔一起喝酒,聊天,听他们在酒吧再高歌几曲。他们一直梦想着将音乐事业做大,也曾报名参加过选秀比赛,屡屡被淘汰,心也就慢慢地收拢,只想这辈子在有听众的时候唱个爽。毕业季,大家都着眼于现实,知道这碗饭是暂时吃不了,无论如何,他们都得暂时放弃摇滚,投身于生存之道。
闭幕,人散,三五群人在路上兴奋地唱着,或高谈,或大笑,狂欢并未随着派对的结束而消失。
官熠问:“怎样?”
“还行。”懿雪说。一摸口袋,软耳塞还在。哎呀,怎么把它忘了!“玩得很开心。”她道,心里补充,现场气氛很有感染力,在混乱的人群中人能放开,也能将生活里其他东西遗忘。但是我没领会到什么你说的那些精神,只看到自己跟着疯。官熠满意地点头,心里嘀咕,柔韧性肯定不好,动作太僵硬。
回到寝室,他赶紧拨通师甜的电话。原本以为她只是不想做灯泡而已,可高中她从不顾忌他和女朋友间的亲密,由此他才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师甜说她残废了。语气平淡,好像事不关己般。他不再细问,当即赶去传媒大学。他不知道的是,师甜其实也刚返校,她出医院后便去了演出场地,谁知那边早已曲终人散。她走了一圈,没见到官熠,颇为失望,哪知这时候他的电话就过来了。
校门口,师甜头缠绷带,笑嘻嘻地看着他。
“怎么这副死相?”官熠说,“疼不?”
她摇摇头,脑袋一晃,瞬即仿佛要炸裂。即便这样,她还是坚持摇头。
“怎么弄的?”他问。
“鞋跟太高,摔阴沟里。”她随口编道。
“一米七的人穿那么高干啥玩意儿,你是要吓跑多少男人。”他嗔怪道。
说实话,师甜很享受他的“训言”,不过还是顶嘴道:“哪男人不喜欢看长腿。”官熠没搭理。“你是不是被我吓跑了?”她问。他仍然不理睬。“陪我走会儿呗,还不想那么早回去,会被笑死,”师甜说,“这帮娘们儿成天巴望谁要倒霉。”官熠没应,也没否定。人迹稀少的弗雷德广场很适合信步而走,他们便在那儿喝着啤酒,谈天说地。两人从初中积聚的友谊,让话题从未断过。
“今天好玩吗?”
“挺好的。”
“将来我们去格拉斯顿伯里听摇滚吧。老推车音乐节也想去。”她说。
“知道啦!你都说几百遍了!”他说,岂知她有多么担心他会食言。
“坦白一件事……我把西湖音乐节的票……弄丢了……”她小心翼翼地说,缩着脖子,深怕他生气。“习惯了……”他倒是一脸平常,说,“要是票买不到,我的给你。”她拍打他的肩膀:“有了那骚货,兄弟之约就是狗屁?”官熠说:“扯什么玩意儿,我不是怕你去不成不高兴?”她嘿嘿地笑,那股傻劲儿专属于他。
十一点多,官熠打算回校,虽然师甜百般请求通宵谈天。无奈,师甜也只好回寝室。对于室友漫不经心的询问,她不想理。别人也不再追问。她打开博客,写道:“我曾想,人生是否应该有印迹,或多或少,那么,我的大学的印迹是什么?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吧,一个人走了好长时间,可为什么还是在原地踏步?感觉,两年多,我没有成长,没有进步,没有什么朋友,没有成功,有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别人讥笑的眼神。以前,我总爱说结论,后来发现,那些结论只配成功者说。以前总把挫败感挂在嘴边,可现在一次又一次地体会挫败,绝望,哪里才是头啊?我什么都去争取,什么都去尝试,可到头来结果却告诉我什么都不行!搞什么啊……我怎么就那么差劲?我闹不明白,怎么一个人可以什么优点都没有?难道是我以前太自信了吗?其实原本我就什么都不会,自己瞎混也就这么混过来了,到现在才真正看清自己一无所有,悲凉啊……我仍在努力,还在拼搏,用时间、耐心,用我那已经麻木的心在缓缓地走着,我不怕前面的路有多长,我只怕走了很久依然见不到一丝希望,走了很久却最终选择了放弃。”想到官熠远去时焦急的模样,让她难受的,是怀念的往昔无法重来。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人了。一路下来沉痛的感觉全部郁积,仿佛再无盼头。孤独与封闭妄图雪藏失落与黯淡的记忆,却总是撞见踉踉跄跄的灵魂,惊现失意的原形。思路里忽然寻不到快乐与希望,源源不断的是反思自身历史如何失败,未来还剩多少信心走到平川。微热的泪水冲不走深深感受到的孤独与对陪伴的渴望,人生又一次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与其说失落的心灵在静默里反思,不如说它又一次偏激地怒骂失意的历史。她只想逃离现状,去哪都行,跨到多久的时光都行,仿佛只要离开就能看到生命的光明。可她无处可去,她躲进厕所,脱去紧身裙子,让水温热身体每一处,给她安心,同时洗濯酒吧的污秽。她习惯于每天花很久的时间来洗澡,好像世间的污秽将她变得如此矛盾与痛苦,好像这样便可以改变所有。直到室友在外催促,她才肯出浴。躺在床上,回忆那一幕,和做梦一样。在酒吧通向卫生间那仿佛永无尽头的昏暗小道上,不知因为酒力还是方才情绪激越,头胀欲裂,双脚瘫软。总是不自觉地东倒西歪,有时候会撞到人或者墙。一个趔趄,也可能是被绊了脚——分不清,反正她摔倒后,头刚巧碰到路边的花盆。鲜血沿着额头往下淌,她蘸了一滴,尝了尝。霎那间她嚎啕大哭。不远处绚丽的灯光不断闪烁,嘈杂的歌声还在飘扬,除了少数人猜度她的失控外,热闹依旧。“师甜!”黑鸦终于找到她。她循声抬头,忽然眼前都是刺眼的白光,慢慢地,白光消散,袭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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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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