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住院了。”在房东太太快要拐入转角处的时候,简沫倏地抬眸,视线紧紧盯着那道驻足在楼梯道口的背影,淡黄的灯光一晃一晃,她的声音也抖动着连成了一条曲线,在过道上回荡,“他伤得很严重,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过几天需要再动一次手术,很有机会痊愈。”
李曜至今还没有醒过来,柳逸曦也再三强调为他做手术的主刀医生秦漾是业界里知名的专家,曾经为多个杰出商界政要人士做过很多顶尖手术,现在想想,能请来了这么重量级权威的人,除了安辰御,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人。
即便房东太太平日口不择言,而且诸多挑剔,可是,她是关心林曜的。那种关心,在眉宇间显露无遗,怎样也掩饰不了。
她以为,房东在听闻林曜伤重的消息后,会大惊失措,会立即抓起她飞奔去医院,最不济的,也会向她紧张地逼问林曜受伤的原因,受伤的程度,诸如此类。
然,房东太太只在楼道停顿了片刻,轻轻淡淡的,像在诉说一段不太紧要的事。她说:“我知道了。”简单稀松的四个字轻吟出声后,便不再作停留。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为了谁才会被打进了医院吗?”简沫定定地站在那,突然觉得遍体生寒,委婉的眸光随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过道尽头,淡薄的气息渐渐冷却。
什么也没有。
那些料想中的反应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房东太太的冷静自持,犹如湿了水的棉花,把她的心塞得满满的。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若无其事?莫说林曜是她的继子,即使只是一个普通的租客,也不该在听闻他受伤后,还能做得这样冷漠。
--林曜,难道这就是你竭尽最后的生命也在维护的那一点点亲情吗?
简沫蓦然嗤笑,幽幽眸子星目微张。如果可能,她几乎想冲上去,大力敲开房东的门,质问她。可是,当意识如狂潮般涌来的时候,她却发现,她动不了。
全身虚软得一直往下沉。
简沫刚拢进了被褥里,便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梦里的景象纷扰沓至,像一幕幕永不歇止的影片在眼前呼啸而过,很朦胧,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清晨柔软的曙光透过窗帘缝隙漫进房内,余晕铺了满满一地银色的魅影,透着欲断难断的慵懒气息。
揉了揉眼睛,脑袋还是很沉,伴着少许挥之不去的迷糊和脑海中虚茫的空洞。她盘起了双腿坐在床上,仰望着墙灰剥落得斑驳宛如蜂巢的天花板,静静等待晨起时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
忽地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声音不是很大,可在这静谧得滴水可闻的小小空间里,尤其分明突兀。
打开门,房东太太穿着整齐地站在门外,若有所思的模样。在对上简沫懵懂初醒的眸光时,一丝惊诧掠过她的眉间,瞬即又恢复了平静。
“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出去。”她淡淡地说,随后别转脸,蹬蹬蹬下楼,傲然站在了楼下的管水道前,像一道色彩鲜明的旗帜,迎着冷冷的晨风而立。
简沫愕然。
就在刚才,她明明看见了房东太太憔悴的眸光里,关心担忧自责以及那些无法掩饰的情愫在来不及收敛后的一瞬间,再次镀上清冷的神色。
因为猝不及防,愈显得真实可寻。
这骤然的发现,像雨后天晴漫出云层的阳光,瞬间泼向简沫。她遥望着那道渐去渐远的身影,遂然会心地笑了。“我很快下来。”她冲着那道背影急急地说。
担心房东太太会等得不耐烦,简沫只是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便匆匆下了楼,她仍旧穿着昨天那件白色衣裙。
“怎么磨磨蹭蹭?难不成要等到太阳落山才能出门吗?”房东太太沉着声音说,她果然不耐烦了。
简沫仰首望着旭日初升的晨光刚好漫过屋顶,只是笑笑。
去了医院,简沫守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小孔,看着房东太太坐在床前,为林曜小心翼翼地拨开遮住眉眼的额发,力度放得很轻,浅拂辄止。
脸上的神采黯然失色,却因着那一份冷静而自持。
林曜已经醒了过来,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林曜蠕动着双唇,欲说难说,到后来,两人相对无言,那心照不宣的眼神早已经言说了一切。
他偶尔转眸投射而来的目光,堪堪与她在空中交炽,依然没有温度,不过,比之以往已经淡然了许多,还隐隐蕴涵着某些她看不明白的情愫。
或许,只是单纯的感激吧,她把他救了出来,某种意义上,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或许,是怨愤,在责怪她的多管闲事?他总是那么骄傲,那么逞强,那么不甘示弱,宁愿被毁了,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受伤的姿态。
隔着透明的玻璃,简沫回以浅浅的一笑,淡墨般的轮廓印在玻璃上,带着欣慰。无论是感激,还是怨责,她都不介意。她只要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的,这便足够了。
房东太太停留的时间比预想中长。她一直很安静,那些状若粗鄙的举动在进入病房后,已经悉数敛下。直到护士走进病房为病人换点滴,做一些例行的检查时,才被催促着退了出来。
林曜的伤短期内不可能完全恢复,他看上去还很疲倦,需要休息。
“走吧。我们回头再来看他。”房东太太与简沫擦肩而过时,淡淡地抛下一句话。
逆着光,走廊里她的背影掩藏不住的萧索与寂寥。
简沫回眸看了眼已经阖上双眼休憩的林曜,咬咬下唇,随后跟了出去。
走出了医院,房东太太倏地转身,看不出情绪的眸光在简沫身上来回地审视了几番,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简沫极静默地站着,任由着那些眸光洞悉般将她的灵魂剥离。她无所在乎,也无所畏惧。基本上,她已经猜到了房东太太接下来的话。
“是你把林曜从柯洪南手里救出来的?”明明早有了结论,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地想去证实一下,“是昨晚那个男人?”
虽然柯洪南的横蛮昭名远著,不过她没见过他,也不足为奇。
简沫斜身靠着路边的树,反手遮住叶缝里透射而下耀眼的阳光,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经过那儿,顺便把他带了出来而已。”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你与柯洪南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协议?”房东太太双手叉在胸前,进一步试探。
简沫冲着她一笑,轻描淡写地将她的疑问化于无形:“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了,不牵涉第三人。你不用为了这个费心。”
“你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与柯洪南协议?他昨晚出现在楼下,是不是讨债来的?”她的态度越漫散,房东太太越恼火。而她对她的问话却只是静默不语,划水留痕般的侧面融化在光圈里,余韵悠长。
无言胜有声。
仿佛年轻时的她,倔强,任性,一意孤行。
“好吧。如果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跟我说。柯洪南那人我们惹不起,你救了林曜,我不想看着你吃亏。”房东太太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的皱褶,拎起小挽袋挽在手臂,“我去买点东西让林曜补补。你要来吗?”
简沫摇了摇头,“我另外有事情,不去了。”
房东太太也不赘言,转身走时,简沫赶紧拉住了她的胳膊,像一个小小的孩童,清澈的眼神透着无辜。“他是为了你才答应柯洪南参加比赛的。”无论如何,她觉得有必要向房东太太说明这一点。
那么冷的人,感情从不言宣于口,这两母子的心结或许会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不能化解的芥蒂。
“我知道。”清宁的笑从房东太太的脸上骤然绽开。
她知道,一向都知道。可是,每次看到林曜伤痕累累地回来,然后一个人不哼不响地锁在自己的房间里疗伤,那些窝在心里的火总是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他总是不知,每晚上她都等他回来后才能安然入睡。
他也不知,她待他,早已经不是简单的继母继子关系。
但是彼此性格都那么硬,他们都不会向彼此轻易地踏近一步,总是隔岸观灯,将自己收藏得那么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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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冰封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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