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葳葳看着天真烂漫，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顾泽芝一时不慎，答应和她一起出节目，心里后悔不迭。

    她日日课后被兰葳葳困在学校琴房里，直直排练到华灯初上，每每等学校里的人都走了，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自家的汽车。

    “要是将军知道小姐这样用功，想必心里十分安慰。”路宁一边开车，一边从镜子里望了望顾泽芝，见她一脸疲惫，不由笑道。

    “路大叔，莫再取笑我。”顾泽芝累得将头抵在车窗上，连和他斗嘴都没甚力气，“我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叫黄妈烧碗肉丝面来吃。”

    路宁在前头忍俊不禁，又瞧着她实在可怜巴巴，“小姐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您。”话音未落，便听见后座已经响起了一阵细细的鼾声，不免又笑了几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这一日午后本是一年级的体操课，不料教师密斯陈家中突然有急事，临时安排了大家自修。

    顾泽芝等人本都换上了体操服，密斯陈一走自然没人再去下腰劈叉地和自己过不去，不过三三两两靠着墙壁，或站或坐地说着闲话。

    “来来来，”顾泽芝和兰葳葳、白萼二人正聊在兴头上，忽听班上最聒噪的女生魏紫又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瞧瞧那是谁？可是三年级的姚学姐不是？”

    “姚学姐”？！这三个字如同一个霹雳，破空劈下，震得顾泽芝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迅捷地转过身子，扒开原本靠在窗边的几个同学，探出头去，果然就见远处盈盈走来一个丽人，身量苗条修长，穿着一件朱砂红镶银丝边的春装，一头乌发如黑色的波浪一样，逶迤在她纤细如柳枝的楚腰间，随着她走动，一跃一跃地闪着油油的亮光。

    顾泽芝看着她渐渐走近，一颗心益发跳得如同擂鼓一般。那姚湛露肤若凝脂、唇点丹朱，一对纤长微扬的凤眼，打量人的时候如同野地磷火般幽然神秘，虽然不是白萼这样传统的东方式美人儿，也不比兰葳葳那样青春活泼，却别有一分妩媚美艳。

    她身边簇拥着三四个男子，都穿着新式的西服，叼着烟斗，脚上的尖头皮鞋锃亮，一望便知是锦平几个出名的二世祖、极摩登的人物。顾泽芝留神打量，却没见其中有沈韫安的身影，不免心下暗暗奇怪。

    “成了，你知道该谢我就好。”姚湛露和那几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体操房窗户下头。顾泽芝听着她那声音依旧绵软涩洋，一股无名火蹭地蹿了起来，恨不得伸手扯烂了这条美女蛇的画皮。

    “我说有什么稀奇可以看，原来是她。”兰葳葳也闻声而来，见大家在魏紫的召唤下，都扒着窗户瞻仰姚湛露的风采，连自己的好友顾泽芝也瞧得愣神了，一时心头火起，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锦平的大家闺秀们，连个保安队长的妹妹，都要这样敬着了。”

    她这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小姐们才觉得自己有些掉价，都讪讪地红了脸，纷纷走开，只有魏紫和顾泽芝，依旧站在窗边。

    “哼，兰葳葳，我瞧着你是嫉妒吧！”魏紫的父亲跟姚湛露的哥哥姚方南素有交情，听她这么说，难免出言反驳道。

    孰料兰葳葳冷冷一笑，“我嫉妒她？你倒是告诉我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之处？莫非我嫉妒她身边总有狂蜂浪蝶嗡嗡嗡？”

    她二人吵得热闹，连白萼都看不下去，硬拉了兰葳葳收声，“好了，我便是见识浅薄，也知道姚方南是锦平的新贵。他虽然是个无赖上位，到底如今也有几分权势。你是大家出身，自然比我见多识广，和她争这些做什么？”

    兰葳葳气还没消，将脸鼓成个包子。转眼见顾泽芝依旧攀着窗台往外瞧，倒像对自己和魏紫的争执无知无闻一般，也觉得奇怪，便伸手推了推她，“阿芝，怎么了？你认识那交际花？”

    顾泽芝被她推了一把，方才如梦初醒。前一世的仇人就这样从她面前迆迆然地走了过去，她并没有像设想里那样冲上去跟她拼命。来日方长，她对自己说。

    姚湛露这样年轻，这样美丽，身边都是仰慕者，想必志得意满。她要怎样，才能让她也尝尝前一世自己临死之时的绝望、痛楚、悔恨和愤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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