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川没想到,他再一次见到父亲,是在灵堂上。
曾经高大健硕、一只手臂就能把他举到半空中,同样一个耳光就能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的苏鹤鸣,如今被定格在一张薄薄的黑白照片里。
灵前的淡青色烛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摇曳的烛影虚虚笼着苏丹若单薄的身影。她侧着身子跪在地上,腰间的孝带扎得紧,更显出她腰肢不盈一握。她头发上戴着白色的纸花,脸色也跟那花一样苍白,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瘦得没了轮廓。
她看到苏琅川,眼睛亮了亮,是被眼底汹涌的泪水渲染的,“你回来了……”
苏琅川跪在她面前,伸手揽住姐姐,硬忍住鼻间喉头的酸涩,“回来得太晚,你受苦了。”
“先给爹上柱香吧!”苏丹若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弟弟的手站了起来。苏鹤鸣离世十分突然,饶是她素来精明能干,那一瞬的感觉也好像是被狂风巨浪直直拍下船头,她在苦海里挣扎,却找不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如今苏琅川回来了,她虽然还是悲痛难抑,可是到底是多了几分底气。
苏琅川端端正正地跪在父亲灵前,微微仰着头,恰好看着苏鹤鸣的眼睛。他眼眶一热,自己年幼时同父亲、姐姐相依为命的记忆如同影像一般一帧一帧自他脑海里闪过,他俯下身子,终于大哭出声,“都是我不孝,爹!”……
薛缜在门外听到了这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号,停住了脚步。他悄悄地退了几步,将身子隐没在一片阴影里,点上了一支烟。
他想起他和苏鹤鸣的相识,原也是因为苏鹤鸣的马匹被人下了疯药,一时惊了险些将他甩进深渊。可回到宛亭之后,也只见他换了马和伺候的马夫,并没下死力彻查。
原来自始至终,都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深夜里,那一点火星明明灭灭,昔日吸惯的烟草味儿今日只余一阵焦苦,在他胸膛里游移,憋得他也想怒吼几声。
可他终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最后无非是等着那哭声渐渐止了,才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了,又理了理衣领,走了进去。
“可有什么线索了?”苏丹若见他进来,也顾不得再哭,急忙忙地站了起来。
“除了亲近的人,还有什么人知道司令爱去光顾叶老三那儿?”薛缜对苏琅川点了点头,才转过脸来问苏丹若。
苏丹若低下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那酒馆本就在背街处,店面又小,丝毫不打眼,若不是爹爹跟叶老三有些旧日交情,也不会爱去那儿。说起来,爹这个习惯倒是自从娘去世之后就有了,闲暇的时候总要去独个儿喝上几杯,可通常是夜里,也不叫车,除了我们,怕还真是没什么人知道了。”她瞧了苏琅川一眼,见他已经气红了眼睛,“莫非真的是叶老三?”
“这样的狗东西!”苏琅川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我爹信任他,他却对我爹下了毒手?他如今在哪儿?我要取他狗头来祭我爹!”
他年纪已经不小,又是留洋归来,平日虽然有些言语轻佻,多数时候却是圆滑绅士,苏丹若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薛缜对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苏少爷稍安勿躁,那叶老三被我拘了四天了,他的老子娘并媳妇女儿,也都被看管了起来,想来他是不敢说瞎话的,再说,他也并没有下毒手的胆量。”
“虽然不大磊落,也算是事急从权吧。”薛缜微微叹了一口气,“按他的说法,司令那日也是入夜才去的,他本来准备打烊,可见着司令来了,也少不得殷勤服侍。”
“酒是司令惯喝的‘梨花白’,司令照旧坐在靠窗的旧座上,他又叫他媳妇下厨炒了两个下酒菜,我听着,也并没什么蹊跷。”薛缜顿了顿,望着苏家姐弟二人殷殷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只有一桩,司令曾和一个卖花女子谈了几句。”
“胡说八道!”苏丹若气得攥紧了拳头,“这样的天气,还是大晚上,她卖的什么花?”
“据那叶老三说,那女子在他那儿卖花也有几日了,却不是卖的鲜花,倒是一种什么纱堆出来的各色花卉,也算是惟妙惟肖。说起来那女子也不是本地的街坊,自称是来投亲,谁知她娘突然病在客栈里,她拿些纱花儿出来卖几个钱的。叶老三夫妇见她长得单柔,又有眼力价儿会帮着他们夫妇打个下手之类的,便也容她在酒馆里卖几支花儿。”
“那那女子如今在哪里?”苏琅川问道。
“蹊跷之处便是,”薛缜直视着他的眼睛,“自那晚之后,叶老三再也没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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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二十六 突逢惊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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