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长，日头落了许久，四周的空气才渐渐地凉了下来。顾泽芝吃过了饭，正坐在院中树下逗薛灼玩。她虽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华，可因为前一世的经历，比同年龄的姑娘看着都要稳重端庄，耐心地教薛灼说话的模样，看起来也充满了温情。

    “你倒是跟这孩子投缘。”一个带笑的女声响起，顾泽芝连忙抱着薛灼站了起来，“大嫂子来了，怎么也没人说一声，我院子里的人，现在是越来越会当差了！”

    她一边嗔怪地望了绿云一眼，一边给涂芳凝让座。涂芳凝身后跟着奶娘，怀里抱着已经快一岁的沈玥。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大姑娘呀！”顾泽芝最近忙着安置薛灼，也有一段日子没去涂芳凝那边瞧沈玥了，见她来了，连忙从奶娘怀里将她抱过来。沈玥虽然还小，却跟顾泽芝很投缘，笑嘻嘻地一把捉住她颈子上吊着的一颗鸡血石挂坠，又往嘴里送去。

    “快放开你婶娘！”涂芳凝啼笑皆非地走了上来，拍了拍沈玥的小手，“也不知道这孩子跟你是什么缘分，每次见了你都瞧上你的东西。”

    “没关系，咱们姐儿不嫌弃才好的，等出嫁的时候，我必然送一份大大的陪嫁。”顾泽芝说着，又把脸蹭了蹭沈玥的小脸儿，逗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呜呜”，一边的薛灼看见顾泽芝亲香沈玥，便不快了起来，小脸皱得像吃了酸橘子一样，嘴里也哼哼唧唧的，伸着手要抱。

    “哎哟哟，咱们家表小姐倒是个醋性大的！”涂芳凝被她惹得笑了出来，“来，大表嫂来抱着你，别跟你小侄女儿置气呀！”

    二人将沈玥和薛灼交换着抱了，方才一同坐在了树下。此时院中香风阵阵，树叶沙沙轻响，绿云带着小丫鬟们重新泡了芳香沁人的茉莉花茶上来，又摆好了几样鲜果点心，才悄悄地退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年幼失母、父亲出走，而沈老夫人又甚少亲自抱着薛灼亲昵的缘故，薛灼对于年轻女性身上特殊的母性气质十分眷恋，跟着顾泽芝的时候自然是不哭不闹，涂芳凝抱她，她也是十分乖巧依恋地坐在她怀里玩手指，那模样，倒引得涂芳凝难过了起来。

    “我是眼睁睁瞧着她娘没的。”涂芳凝伸手摸了摸薛灼的小脑袋，小女孩儿柔软的发丝在她手下带着几分缱绻温暖的意味，“那天晚上，素春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顾泽芝是头一回听到她说起沈辛夷故去那晚的事，心里难免涌上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受。

    “这孩子虽然身世可怜，可是到底算是个有运道的，跟着你，以后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过了。”涂芳凝声音细细的，却将那晚的细枝末节都对着顾泽芝全盘托出，她也不看顾泽芝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只是依旧自己说道，“可怜她父亲，他才是真的命苦。”

    顾泽芝真没想到，原来自己不曾知晓底细的沈辛夷之死，其中竟然有这样多的猫腻。涂芳凝虽然没明说，可沈夫人在这件事里造成的恶劣影响，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联系自己前一世有了身孕之后沈夫人的所作所为，她心里深深地鄙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至于沈老夫人，原来前一世对薛缜冷心冷面还是好的，这一世，她是要欲除之而后快的。

    顾泽芝又开始同情薛缜了。

    “瞧我，净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二人好久没说话，涂芳凝方才如梦初醒，忙掩饰一般地转了话头儿，“我摸着阿灼身上瘦得很，说起来她比玥儿大些，可是抱起来也感觉差不了多少。”

    顾泽芝冷冷一笑，“老夫人如今老了，底下人办事也不经心，当着大嫂子我才说这些事，老夫人虽然糊涂了，平日里胡说胡骂的，可是一句话倒是没错，有的人，真的是连个小丫头也容不下呢！”

    她将沈玥交还给涂芳凝，原抱了薛灼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只觉得这小小的女孩儿身上瘦骨嶙峋，虽然穿着绫罗绸缎，却可怜得很。

    “瞧你这样心疼她，难道就不想跟二弟要个自己的孩子？”涂芳凝敛去眼中的怜惜，笑着打趣她。

    顾泽芝脸色一凝，还是强颜欢笑地道，“儿女的事，盘算是盘算不来的。何况，我如今只想好好教养她，也算是积德了。”

    她跟沈韫安的孩子么？她曾经有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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