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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六 水仙逢难

    沈老夫人猝然离世,顾泽芝想要去探望姑妈的计划不得不搁浅,可若是她真的来了,看到顾凌波目下的情形,又不知道会如何受打击了。

    “韩大夫不也说过了,这病只能这样治,你老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怎么做事?”顾平去年中秋过后,跟金盏成了亲,两个人服侍起顾凌波心就更齐了,他看着垂泪不止的妻子,有些不耐,又有些难过。

    金盏已经梳起了妇人的发髻,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袄子,外头是深绿的马甲,显得比成亲前老气了几分,脸上也是满面愁容。她带着哭腔抱怨丈夫,“怨不得我说你是个没心没肝的,姑太太好端端一个人,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那么粗的绳子捆住,都嵌到皮肉里了,这哪里是治病,分明就是在要她的命!”

    她自小便被卖到顾家,原是顾凌波身旁最早的大丫鬟死了进来补缺的,算起来也在她身边呆了十几年了。顾凌波性情孤高却平和,并不苛待下人,反而无事教她识字算数,她二人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金盏视她如姐如师,见她受苦,自己心里就如同针扎一样,恨不得以身相代才好。

    “姑太太是最爱洁的,如今拉撒都在床上了,若是她清醒了,怕也是活不成了。”她抽抽噎噎地道,眼泪又跟不要钱一样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好了好了!”顾平实在头大,帮着金盏把装满了热水的木桶拎了起来,“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我知道你心疼姑太太,可是咱们能做什么?是能帮她治病还是别的?还不是得靠着韩大夫么?姑太太清醒的时候叫咱俩赌咒发誓的,就是不能把这事儿告诉司令和少爷、小姐,咱们现在能靠的,也只有一个韩大夫了。”

    金盏用袖子抹了把泪,“真真儿是流年不利,姑太太不肯说,我心里却有数的!”

    顾平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喝断了她,“成了!这话也就当着我说说,叫别人听见了,谁都保不了你!”

    金盏愈发委屈,“怎么就不能说了?不就因为她是司令瞧上的人吗?姑太太得了病之后她可是一回都没上过门,之前走得多勤?谁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她将自己的心里话全喊了出来,泪汪汪地看着顾平,“谁都保不住我,你就不管了吗?”

    顾平又是无奈又是心酸,连忙将她的手一拉,“保不住就保不住,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被赶出去,别哭了,姑太太还等着你给她擦身呢,你不是也说她是最爱洁的么……”

    金盏跟着他,委委屈屈地回到了顾泽芝的卧房里,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怪味,药味儿混杂着人身上的汗液、尿骚和呕吐物的味道。金盏都顾不得恶心,而是悲从心来,扑到顾凌波榻前,“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把门关上,她见不得风!”韩谨言大夫跪在榻上,牢牢地抱着顾凌波的身子,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正将一块棉纱布塞到她口里去,免得她发作起来,咬伤了舌头。

    外头正是隆冬,韩谨言的额角却渗出汗滴来。他穿着件靛蓝色的棉袍子,揉得皱皱巴巴地团在身上,他却顾不得那些,只低低地跟顾凌波说话,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见、能不能听得懂,“凌波,你张张嘴,别咬了舌头,外头的梅花快开了,等你病好了,我替你打一张长椅子,你坐在花下看书好不好?梅花很快就要开了,你赶紧好,成不成?”

    金盏听见他这么说,只觉得鼻子又是一酸。她泪眼朦胧地望了望顾凌波,只见一向清高雅洁的她,如今却像一个被人玩坏的破布娃娃一样,死气沉沉地瘫在榻上,乱糟糟的头发如同蓬草一般,遮去了她皎洁素丽的面容。

    她身上的绳子已经被韩谨言解开了,丢在榻脚边像一条冬眠的蛇。手还是用绸带捆着,她好像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听天由命似的,垂着手闭着眼睛,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这个人就好像死了一样。

    “韩大夫,我要替姑太太擦身了。”金盏将水兑好,如今顾凌波不能洗浴,可她总是记得每天替她擦一遍身子。

    “好。”韩谨言点了点头,“动作要又轻又快,虽然她的药效还没过,保不齐又会发作起来,你若是按不住她,就赶紧喊我,知道了吗?”这些话他每次都要交待,金盏几乎倒背如流,点了点头,伸手到铜盆子里去搅帕子。

    韩谨言下了榻,伸手抹去额上的汗水,再望顾凌波一眼,见她还是一副无知无闻的样子,心里酸涩,也只有无言地长叹了一声,走出屋子,返身关上了门。

    “韩大夫辛苦了。”顾平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连忙端上一杯茶水,“姑太太病着以来,都是韩大夫在照料,叫我们这些下人,怎么过意的去。”

    韩谨言一只手接过茶盏,微微欠了欠身,一只手摆了摆,“这倒是无妨,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不向司令通报一声,真的可以么?”

    顾平心里恰好也在为此事打鼓,听韩大夫这么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想全部说了出来,“按理说我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了。姑太太的性子,韩大夫您也是知道的,看着和平,实际上也十分孤傲,前一阵她还能扎挣着吩咐些事儿,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许在老宅那边透漏半丝口风,我也听了,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她这病像是好不了,日日一大半的时间是吃了药沉睡,这样反而是好的,因为只要她醒了,病又发作起来,就闹得天翻地覆……

    顾平正想着,就听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啊……”

    “金盏!”他想推门又不敢推,毕竟金盏原本在帮顾凌波擦身,急得在外头跺脚,“金盏!你怎么了?”

    金盏在里头,唬得声音都变了,“顾平,你快进来!姑太太要杀我呢!啊!……”

    顾平和韩大夫都是一惊,连忙撞开了门冲了进去,就见金盏捂着肩膀,蹲在墙角瑟瑟发抖,而顾凌波状如疯虎,虽然半个身子已经摔在了地上,手里却攥着半片碎瓷,那上头沾着血,而原本立在墙角的一只梅瓶,已经跌了个粉碎。

    “金盏!”顾平的心都要跳出来,连忙扑到妻子身边去查看她的伤势。韩谨言也上去将顾凌波抱起,“你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顾凌波这个时候哪里会在意他这些轻怜蜜意,她满目狰狞,声音都变成了嘶吼,“为什么不肯给我?”手一扬,那碎瓷片就结结实实地划在韩谨言脸上。

    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她的手上,似乎是那热度,让她的理智短暂地回归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韩谨言的脸上豁开了一个口子,血慢慢地涌了出来,这可怖的景象,吓到了她。

    她的嘴唇颤抖着,手一抖,终于将那凶器丢在了地上。她闭起了眼睛,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韩谨言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她在说,“为什么不让我死?”……

    待到又喂她喝了药,看着她再度沉沉睡去,韩谨言才舒了一口气。

    “韩大夫,您的伤口得冲一冲才好上药。”顾平方才替金盏上了药,这会儿又来照顾韩谨言。

    “我不碍事,你媳妇儿呢?”韩谨言站了起来,只觉得这日辰光过得真长,自己似乎都用尽了半生的力气,出来望一望,太阳还没落呢。

    那淡薄的、属于冬日的阳光,照到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她只是皮外伤,冬天衣服穿得厚,不过刺破了一点儿。”顾平看着韩谨言的脸,上头的血都凝固了,显得愈发可怖,想起他方才就这样还顾着将顾凌波安置好了,心里直憋闷,让他一个堂堂五尺男儿,倒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不过小伤,您这却是伤到了脸上……”

    “那就好。”韩谨言随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候浑身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自己脸颊上钻心的疼痛。他自嘲地笑了笑,却扯动皮肉,疼得他呲牙咧嘴,“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也没什么大事。”

    由顾平服侍着冲洗了伤口,韩谨言自己就有治刀伤的好药,洒了薄薄地一层,又盖上块棉纱布,说话也不敢张嘴,“这药效果不错,你拿回去让你媳妇儿用,我没事儿了,想自己静静。”

    顾平应是退出,韩谨言靠在自己的床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那伤处痒痒的,也许是药在起作用了,提醒着他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是确实地发生过了。他摇了摇头,想驱走在那个刹那,自己心底涌上来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和悲伤,却徒劳无功。

    顾凌波无力而绝望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回响,每一声,似乎都能将他拉进无间地狱。她说,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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