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踏入沈家的大门,薛缜心里可谓是百感交集。虽然沈老夫人生前千方百计地想要他的性命,可死者为大,他依然在这位昔时岳母灵前,上了三炷香。
沈老夫人生前心心念念的只有女儿沈辛夷,死后的牌位也紧挨着女儿的。薛缜的眼神在沈辛夷的牌位上流连,心头一阵酸涩,下意识地便回头去看在门边跟涂芳凝站在一起的顾泽芝,却见她低着头,根本也不往自己这儿瞧。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坐在一叶小舟上,在疾风骤雨里飘摇,飘摇。
除了沈老夫人,沈家其他人跟他并没什么仇怨,沈明远曾经还很看重他,两人之间的交情也不算浅,起码薛缜一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沈明远,他老了。
“我说宛亭苏家那小子,并不是个打仗行军的材料,怎么还能拒徐国军于关外,原来都是你小子在背后搞鬼。”沈明远的脸上浮现出近来鲜见的笑意,可面对薛缜,到底有些讪讪的,“难为你了。”
薛缜对他还是敬重的,连忙摆了摆手,开导似地道,“塞翁失马而已,老夫人将辛夷视作心头肉,我是明白的,算不上难为不难为的,总之,那些日子也早都已经过去了。”
沈明远点了点头,他总不能说自己母亲的不是,只得缓缓地道,“你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辛夷的眼光比老夫人好,只是命薄。”
似乎提起沈辛夷,气氛就变得沉重起来。薛缜和沈明远一人点了一支烟,过了好半晌,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
烟雾袅袅中,沈明远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你这回来,是想带着阿灼走?”
“是,我如今在宛亭也有了片瓦遮头,想将阿灼带在我身边,如今老夫人不在了,她娘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我来照顾阿灼,怕也更放心些。”
“安儿媳妇儿,带阿灼倒是尽心,老夫人这几年身子不好,阿灼的吃穿学玩,倒都是她在操心,阿灼也亲她,这样热辣辣地走了,怕她小孩子要哭闹。”沈明远伸手挠了挠眉头,抬起眼来看薛缜,“再说,宛亭的局势比锦平还要差些,阿灼还小,你不是平白留个把柄给人捉吗?”
薛缜心里有万千话,却没有一句是能对沈明远说的。他自然知道顾泽芝对阿灼视如己出,他也想带她一起走,却无能为力。
“我到底是她爹爹,她跟着我,是天经地义的,日后不管有什么遭遇,都是命中注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坚决,也许是为了跟沈家斩断最后的联系。他有些抱歉地看了沈明远一眼,“大哥,阿灼是我和辛夷唯一的骨血,我不会对她不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沈明远叼着烟,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依你说的办,阿灼你接去,只是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也不能上路,你留下来,恰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他语气坚定,薛缜也只有应了,沈明远自派下人去收拾屋子、自己又在书房跟薛缜说话不提。
从沈明远的书房出来,已经是月上中天。算一算日子,也快到正月十五,可沈家有丧事,并没什么过年的喜气。事实上,不仅是沈家,锦平城里今年几乎没有扎花灯的,老百姓在混乱危险的时局下惶惶不可终日,又有什么心情过年过节呢?
下人恭恭敬敬的,还是以“姑爷”呼之,将他带到了他曾经跟沈辛夷住的院子里。
薛缜进了院子,脚步就站住了。他和沈辛夷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里头灯黑着,沈明远替他安排好的是旁边的厢房,可是他忘不了,忘不了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冷,他一踏进来,扑鼻而来的便是绵延的血腥气。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连气儿都不敢喘了。眼前一时是沈辛夷那冰冷如玉的脸,一时又闪过顾泽芝还是少女时候的样子,她婉转低回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回荡:天气苦寒,人心难测,长官闲暇之时,可多陪陪贵眷,以保康宁……
“姑爷?姑爷”还是引路的下人的呼唤将他拉了回来,他殷勤地打起了帘子,“地龙给您烧上了,火盆子也烧好了,热水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您要是没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他点了点头,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你去吧,若是司令问了,就说一切都好。”
那下人走的时候,自然将门带了起来,过了没一会儿,有人轻轻地叩了两下。
薛缜歪在椅子里闭着眼睛,“进来,水搁在地上就是了。”
“姑、姑爷,”门被人怯生生地推开,绿云穿着一身绣花的碧色袄裤,抱着一身桃红的阿灼站在地上,“我家小姐说,让您瞧瞧表小姐。”
自从见识过沈韫安发病时候那种疯狂可怖的情状,绿云便不肯再称呼顾泽芝为“二少奶奶”了,原换回了在顾家的旧称呼。也许在她心里,沈韫安这样的男人,配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姐,本身就是一种玷辱。可是她叫顾泽芝小姐,又叫薛缜姑爷,怎么听怎么别扭,别人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就先红了脸。
“爹爹!”阿灼早已认人了,虽然沈家人不知道,可她和薛缜却是熟悉的,一见了他,便笑眯眯地伸出小手来,“爹爹抱!”
薛缜将她接过来,狠狠地亲了两口。小女孩儿带着奶香味儿的自然体香,将他方才的沉重思绪冲散了,他的心情无端地好了起来,将阿灼一抛一抛的,惹得她咯咯笑个不止。
“哎哎,可不敢啊姑爷!”绿云没料到他们父女突然疯了起来,连忙上来阻止,“阿灼快要睡觉了,您这样一逗,她又半日睡不着地混闹,小姐是不许的。”
听见顾泽芝的名字,薛缜心里便是一软,他正要旁敲侧击地问问顾泽芝的近况,突然灵光一现,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薛缜牵挂的顾泽芝,正在努力摆脱沈韫安的纠缠,“你还要不要脸?锦平城里谁人不知你和那姚湛露的龌龊事?沈韫安,你将我当什么人?”
自从薛灼来了,她早就不再和沈韫安同房,想来他有处泻火,后来又缠绵病榻,倒是并不痴缠,可是偏偏今天,薛缜上门,他就发了癫了。
她牢牢地抱着一床被子,将沈韫安挡在身前,心里有些惊惶,莫非他知道了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她并没做出什么对不住他沈韫安的事情,依着沈韫安对她的所作所为,她就是给他头上戴几十顶的绿帽子,也绰绰有余了。
“她是个什么东西,哪儿能和你比呢?”沈韫安涎皮涎脸的,一句话将姚湛露打落十八层地狱,“好阿芝,我如今病好了,不会不中用的,你来试一试啊!”
顾泽芝恶心欲呕,恨不得扯烂沈韫安的脸,“呸,你赶紧闭上嘴,让我过去睡,别闹得两个人脸上都难看!”
“怎么会呢?”沈韫安还是笑着逼了上来,“咱俩是夫妻,夫妻本就要有闺房之乐的,阿芝你这么漂亮,为夫的再来好好滋润滋润你,你就更像你的名字了,雨后荷花承恩泽,可不是很好么?”
顾泽芝气得两眼发花,沈韫安自从得了那怪病之后,整个人越发不成体统了,可是对她还有些敬畏,可今晚,什么脏的臭的都说了出来,眼看着是要鱼死网破了。
顾泽芝心里又气又怕,沈韫安虽然是个纨绔,可也是个男人,要真的动起武来,她怕是也没有胜算。可是她不愿意碰触他,她一想起他曾经跟姚湛露有过肌肤之亲,就觉得恶心。
她死死地抱着被子,眼睛里想要喷出火一样,可沈韫安方才趁她不在,过足了瘾,这会儿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又怎么会放她离开。他一边笑,一边走了过来,“阿芝,乖乖听话,一会儿你就知道好了……”
他的手挨到顾泽芝的肩膀,顾泽芝想也没想,抬手便打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闺秀,这一下子又是用足了力气,沈韫安唇角都被打破了,火辣辣地疼。他伸手一抹,只见手指都被染红了,脸色便冷了下来。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宠你还宠上天来了!”他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厉光,脸已经恨得扭曲了,眼睛变成了蛇一样的三角形,斜斜地瞅着顾泽芝,伸手便扼住了她的颈子,“我还偏要了你……”
他话音还未落,只听“嚯啷”一声巨响,两扇门竟然被人生生踹开。他猛地回头,还未厉喝出声,只听来人先是一声暴喝,“畜生,你想干什么?”
他没想到的是,门口那个怒目圆瞪的,竟然是薛缜。薛缜一见眼前场景,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了,他什么都没想,飞起一脚,便踢得沈韫安委顿在地,嘴里大口地喷出鲜血来,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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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十 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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