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天地，日月不明，若是好人受难，魑魅魍魉就必然得意，这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日一大清早，沈韫安就要同山田蓟一同去拜访逊帝顾煜和。宛亭城破，苏家已经元气大伤，顾谢桥死了，清池实力也不复以往，复辟之事似乎已经再没有什么阻碍，由不得他们不得意。

    姚湛露睡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眼巴巴地瞧着沈韫安更衣。

    她前些日子不幸“小产”，那一晚上恰好沈韫安不在小公馆，知道了之后倒是难得的懊悔，算起来他也将近而立，至今还膝下空虚，姚湛露“好好的”一个孩子没了，他便是再铁石心肠，也难免有些难过。恰好姚湛露这时候眼泪汪汪地要求入住沈家老宅，沈韫安这回倒是痛快允了。

    于是，在沈夫人哭天抢地地表达不满的声音里，姚湛露迆迆然地踏进了沈家老宅的大门。

    自从顾泽芝走了以后，沈韫安就很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了。院子里的一草一纸都是顾泽芝在的时候用过的，包括那架她陪嫁而来的拔步床，也依旧静静地搁在卧室里，垂着杏黄色的床帘，上头铺着的水红色锦缎床单的颜色已经不那么鲜明了。

    姚湛露恨顾泽芝欲狂，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睡在她陪嫁来的婚床上呢？可惜她跟沈韫安死磨硬泡了好几次，却都被他瞪了回来：“要睡便睡，不睡你就原回小公馆去。”

    只要听到他这么说，姚湛露就乖乖地闭上嘴巴了。开玩笑，她费了多少心机才终于进了沈家的大门，如今要让她出去，也是容易，除非横着抬了她走！

    事到如今，姚湛露自己也不知道她对沈韫安是什么样的感情了。若说是爱，有时候她恨不得生啖其皮肉，若说是恨，可是为什么她看着镜子前长身玉立的他，还会觉得心动呢？

    “轻着些，蠢材。”替沈韫安穿衣的是姚湛露从小公馆带过来的丫鬟玉竹，是个乡下丫头，手脚粗笨，向来不得沈韫安的喜欢，可姚湛露却十分信任她。

    外头已经是呵气成冰的天气，沈韫安整整齐齐的戎装外头披着一件黑貂大氅。他身量高，玉竹本就矮小，撑着手臂替他披衣，那大氅又大又厚重，她手肘都直打颤，不觉便碰歪了沈韫安的帽子。

    “还是我来吧。”姚湛露这才一笑，妖妖娆娆地从床上下来，屋里地龙烧得暖，她只穿着一件玫瑰红的丝绸睡袍，衬得她容色胜雪，别有一番风情。

    “矫情的东西。”沈韫安笑着白了她一眼，顺手在她柳腰上掐了一把。

    姚湛露娇笑着望着他，伏在他耳边低低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惹得沈韫安哈哈大笑起来。玉竹以为他俩又要胡天胡地了，连忙低着头退了出来，还不忘体贴地关上了门。

    沈韫安和姚湛露都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两人笑了一会儿，姚湛露才又替沈韫安理好了衣裳、戴好了帽子，才看着他出了门。

    若是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倒也是不错。她看着沈韫安走得看不见了，心里默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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