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五那一日，清池突然下起雪来。如今世道不太平，便是上元佳节，也不过几个孩子提着小花灯在街上玩耍，没多大会儿，也都被各自的爹娘唤回了家去。

    “你家里原先和顾家是姻亲，你一次都没来过吗？”陈野俊换上了一身往来客商都爱穿的灰不灰、褐不褐的棉袍子，将手袖在袖筒里，微微低下头去问沈宝珠。

    沈宝珠摇了摇头，她如今穿得很像个乡下姑娘了，蓝底子白色圆点的棉袄裤，脖子上围着一条过于宽大的厚围巾，似乎才能抵御周身的寒气。

    “顾家那位大哥，不、不大喜欢我……”想起顾苍离，沈宝珠脸上就火辣辣的，她那时年纪小，春绯姨娘又心狠手辣，白萼和顾苍离好端端的一桩姻缘，就毁在了自己母女二人手上。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不曾喜欢上顾苍离，如果春绯姨娘没有替她出手，如果白萼不曾成为顾煜和的什么贵妃，那么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是这个样子？

    “不要紧，随便找个人问问，必然知道顾家的。”陈野俊替她将围巾围得更严实，“你在这儿站站，我去问。”

    沈宝珠点了点头，看着他去了，自己站在街边已经打烊的店铺门口，望着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衬着幽蓝的夜幕，显得格外晶莹，不觉便伸出手去接那雪花。

    “问到了，已经不远……”陈野俊兴冲冲地回转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美丽的少女伸出白皙的柔荑触碰雪花的景象。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打扰了沉入回忆里的沈宝珠……

    “你说是谁来了？”顾家老宅里已经都点上了灯，顾泽芝正要叫人去厨房张罗着煮元宵，就听见门上的下人来报，说有一位沈小姐要求见她。

    “沈小姐？”涂芳凝和沈韫严也带着沈玥住在顾家，这会儿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置信，“难道是宝珠？”

    顾苍离听见这个名字，脸上便是一黑，也不理人，自己站起来便走了出去，倒丢下顾泽芝面露尴尬之色。

    “我大哥，他就是这个脾气。”顾泽芝不好意思地对着沈韫严夫妇笑笑，那二人也只得苦笑，毕竟白萼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也是拜了沈宝珠所赐，如今顾苍离没说将来人打出去，也算是给了他们足够的面子了。

    “那快请进来吧！到正厅里等我，可不要怠慢了。”顾泽芝连忙转身吩咐道，又问，“那位小姐是一个人么？”

    “不是，还有一位先生，满脸的络腮胡子，不知道是什么人。”下人恭恭敬敬地答道，顾泽芝更是听不懂了。她转脸对着沈韫严夫妇道，“我先去瞧瞧吧，如果真是宝珠，再请她留下。”

    沈韫严和涂芳凝自然点头，薛缜也站了起来，从绿云手中接过顾泽芝的大氅，亲自替她披好，“我也跟着你一块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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