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蓟瞧也不瞧那士兵，嘴角噙着一丝笑纹，自顾自地斟饮，一边还发出极度愉悦的轻叹，似乎自己正在喝的这一壶法兰西葡萄酒，是什么至高无上的玉液琼浆一般。

    本来也是，除了他自己和他追求的重振家声的愿望之外，这人世间的其他人、其他事，对他来说，都不过蝼蚁一般。他连沈韫安都不曾当他是个人，何况是他麾下一个看门的士兵呢？

    “你瞧什么？山田先生是不会管你的。”沈韫安也看到了那士兵的眼神，一时觉得又好笑，又愤懑，自己竟然养着这样的蠢货，连山田蓟是个什么货色都看不出来。他心里骂着那士兵，却恰好忘了，自己事实上，也正是一个连自己都鄙视的蠢货。

    “还不滚下去！”沈韫安到底不像山田蓟一样心狠手辣，看着那士兵已经吓得快要瘫倒，又是厌烦又是可怜，挥了挥手让人带了他下去，一时旁人都退了出去，山田蓟才笑眯眯地转过脸来看着他。

    “沈司令好大的威风啊，这一招杀鸡儆猴，用得真是妙啊，妙。”他微笑着说，眼睛里却带着刺骨的冰碴，看的沈韫安身上和心底都是一寒。

    “嗤”，沈韫安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山田先生无事不登门，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山田蓟对他言语里的讽刺之意置若罔闻，反而对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上好的红酒，沈司令不来一杯？”

    “罢了罢了，我可不敢。”沈韫安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少来这些客套，也别浪费咱们两人的时间。”

    “既然沈司令爽快，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山田蓟放下杯子，用食指关节顶了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每当他要和人进行比较严肃的对话的时候，他都会做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是很有书卷气的，不像是山田蓟这样杀人无数的人能够做出来的，可是他偏偏文质彬彬，比读书人还像个读书人，在风度和礼仪上，叫人挑不出半个不字。

    如果不听他随后慢条斯理说出的所谓完美计划，他这副斯文败类的样子，确实是能迷惑不少人呢！

    “噢，山田先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原来是在咱们那位皇上那儿碰了壁了！”沈韫安不做声地听着山田蓟讲话，直到他终于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的时候，才冷不防地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啊，山田先生这样能谋善辩的人，原来也会有碰壁的一日啊。”沈韫安个性轻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山田蓟自从乔装来到锦平之后，一直有意无意地压着自己一头，即便是在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之后，在锦平已经是名义上的统治者，却依旧逃不出山田蓟的设计和操纵，他对山田蓟不满日久，如今见他吃瘪，怎么能不发自内心地高兴大笑呢？

    山田蓟脸色僵了僵，眼中的阴鸷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是我欠考虑了，没想到顾煜和是这样无能软弱的草包，同他说话，无非是对牛弹琴，我错就错在，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沈司令商议，如今您要笑话，我也没什么可辩白的了。”

    “不不不，你可别给我来激将法。”沈韫安好不容易才停下了笑，那笑容还没从他脸上完全褪去，可他的言语里却没有半丝的迷惑，反而是难得的斩钉截铁，“你说顾煜和无能，我却觉得他聪明至极，反而，你如今，是将我当成傻子哄骗呢，对不对啊，山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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