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天上灰蒙蒙的一片,随后便见天边浓云堆叠,再过不久,灰蒙蒙的天便泛着淡淡的红,显然是降雪的征兆。
楚宣换了身寻常袍服,又命人为碧游找来一身寻常男装让她换上,带着一头雾水的她坐了顶四人小轿出了宫门。
小轿缓缓走过朱雀大街时,碧游听着外头嘈杂人声,心头涌上久违了的暖意。如今算来,她在宫中呆了已有一年之久,此间曾未踏入宫门,如今到了外头,难免心生感慨。若是她顺顺当当地嫁给了韩时,兴许要比现今自由许多。
她坐在楚宣身侧,见他闭眸端坐着,像是在小憩,于是忍不住要抬手掀了轿帘,却被他突然抬手一挡。
“就算是想看也先老实些,到了地方后,有你瞧的。”他似是极为疲倦,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碧游自知他近来喜怒无常,为免被他非难,只得乖乖地收回了手端坐好,心里头却不曾平静,一路上猜测着他为何要带她出宫来。兴许是他想通了,要放她离开?当这个念头浮于脑海时,她并没有料想的那种如负释重之感,相反的,心头竟涌上淡淡的不舍。她咬紧了下唇,极力压下自心底涌上的复杂心绪。
那轿子晃晃悠悠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了下来。有随从掀了轿帘,楚宣提了衣袍下摆先下了轿,未及他伸出手,碧游已然跃下轿厢在他面前站定。
他面色微沉,想着自始至终,她从未需要过他,她的事情,他总一直插不上手,仿佛所有的事情皆是他一厢情愿。
有人推开了巷尾的庭院小门,楚宣朝她使了个眼色:“进去吧,里面有你想见的人!”
碧游狐疑地看着他,心头忽然涌上一丝微渺的希望,或许韩时没有死,或许他现在带他见的人便是韩时。不由自主地,她唇角微挑,心底里的希冀透过那双眸中的幽绿映在楚宣的眼底。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人并不是你现在所期待的那个人!”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楚宣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她已提了衣摆疾步冲入小院。进了院门后,一团蓝色身影瞬间向她扑来。
“碧游!”那人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碧游犹如雷击一般愣在原地,竟然是简弟,他竟然得知简弟的行踪!如今她并非欣喜,而是恐惧,如此一来,简弟便也如她一般,再无自由了。
“简弟!”她推开他,细细地打量着他,未语泪先流。她心中所盼,便是他在远方安好,而非在这京中小院。
碧游说完,顾不得与上官简叙旧,而是转身望着身在院外的楚宣,她现今有些怕他,是实实在在的害怕。唯一的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中,她该如何是好?只要简弟在他的掌控之下,她此生便再没了自由。
“你且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要与皇上说。”碧游拍了拍上官简的肩,勉强挤出一丝笑。
楚宣瞧着她渐渐走近,原本红润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他长眉紧拧,上前执了她的手问:“怎么?见了他你不开心?”
“微臣多谢皇上。”
投给他一抹虚无的笑容,碧游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却也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况且现今简弟与往日大为不同,她不知他心底打着什么算盘。他利用这最后一支余党是要作垂死挣扎还是诚心归顺?她思来想去,只觉楚宣与简弟二人变得深不可测,眼下虽是平静无波,只怕对景发作起来,少不了惹上一场乱事。
“你们姐弟二人重逢实属不易,朕准你在此逗留两日,到时朕会派人来接你。”楚宣说完便放开她的手,转身兀自掀了轿帘上了轿。
拐出小巷时,跟在身边的何富贵凑到帘边轻声问道:“万岁,那群乱党要如何发落?”
“后面还有好戏要唱,且先留着性命吧!”低沉微渺的声音自轿内响起,除却何富贵,并无人听见。
碧游望着那四人抬的轿子消失在巷头,心情无限沉重。
“姑娘,外头风大,还是赶紧进屋吧!”她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忽听守在院门的侍从陪笑说道。
她心里自然明白,即使到了宫外,她仍非自由之身。楚宣既然放心让她在此小住两日,必定早已安排妥当。
回到院中,随着上官简入了正厅,碧游只觉这院落虽小,里面的陈设到是不俗。不必提中院的大理石山水影壁,单是正厅的红木桌椅的精致做工便能抵上材料的数倍。碧游不由暗叹,想来不过月余的时间,楚宣便运筹帷幄,将一切打点得妥妥贴贴。
姐弟二人坐下话了会儿家常,厅外便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须臾便有模样伶俐的下人捧了午饭前来。小巧精致的碟子摆了约摸大半桌,碧游瞧着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不过想来厨房的师傅手艺不凡,看着不起眼的菜肴却烹得色香味俱全,比起宫内的丰盛菜肴却更让人觉得有食欲。
席间,上官简热络地招呼着她,殷勤地为她夹菜。她瞧着他那俊朗纯善的面庞,心头思绪万千。他被那群乌合之众劫去当作人质这么些年,除却高个头长高了些,其它方面便并未有什么变化。这令她觉得欣慰,却也让她感到疑惑。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难免担心他被那群人带坏了心思。
“那群人不好好找个地方呆着,为何偏偏带着你跑来京城来?”见上官简吃了个半饱,碧游终于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方才陪他闲聊些有的没的,已是她的极限了。
“碧游你也知道……”
上官简放下碗筷开口解释,却被碧游生生截了住:“这些年你倒是没怎么变,只是越发的不讲规矩了,自小在府中你总称我姐,而今却直呼名字,实在是没大没小。”
上官简闻言,不由挑眉而笑:“你我相差不足两岁,还是叫名字好些,这样更觉亲切,不是吗?”
碧游见他笑得无邪,只得皱眉催促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也知这帮人复国之心极为迫切,当年屡受重创不说,最后只余沉香堂一支。他们本欲在民间吸纳发展,却不料皇帝下令各郡县日夜布防搜查余党。最终他们被逼得走投无路,又得知你身在宫中,还……如今便又故技重施了。”
有些话他压在了心底未曾说明,他知晓皇上极看重她,虽说如今尚未纳入后宫,单从他愿意向那群人妥协将他换回便可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那群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器。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他们却像跳梁小丑一般闹腾,为的不过是他们的私利。”
一想起多年来被他们胁迫,毫无还击之力,碧游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她定定地望向他,语意深沉:“虽说我们姐弟二人分别多年好不容易才能相聚,可是说句心里话,我宁愿你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毕竟你身为前朝世子,就算皇上再是通融,也未必能保得了你的性命!”
上官简无奈地耸肩而笑,眼光落在了碧游的秀丽的面庞:“怎奈他们这些人好不消停,非要与朝廷拼个鱼死网破,他们前些日子吃了大亏,便只好拿我来换一时安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能见着碧游你了。就算是他非要我的性命,也算值了!”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平安。”
碧游思及上官简乃是上官清唯一的血脉,打定了主意要保他无虞。当年上官清将并非亲生的她视如掌上明珠,而今她倾其所有也要回报于他。
大雪洋洋洒洒地下了约有半日还未止住,小巧的院落被皑皑白雪覆盖,放眼瞧去,四周一片晶莹粉白。
天将黑的时候,上官简吩咐院中下人温了酒,简单地炒了几样小菜端到厅内。然而心事重重地碧游却没什么食欲,勉强吃了几口便披了大氅挑灯立于廊下赏雪。
幽暗的天色中,那点点莹白扑天盖地的袭来,如扯絮一般。楚宣的心思,她如今怎么也猜不透,他领她来见简弟,到底是何用意?绝不止让他们姐弟二人团聚那么简单。
蓦地,一双手自她身后环上腰间,顷刻间,颈侧有温热的气息传来,挠得她耳边发痒。
“碧游,咱们姐弟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个地方安身可好?”如今上官简已比她高出一个头,他将她圈在怀中,语意温柔。
“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粘人,不知父王那般神勇的人怎么生出你这般怎么也长不大的儿子。”
她嗔笑着,正欲挣开他的怀抱,却不料被他搂得更紧。
“简弟!”她心觉有些不对,放下手中灯笼用力摆脱他的束缚,转身瞧见他正定定地瞧着她。她看着他那双清透无瑕的眸子,却无法从他眼神中寻出一丝父王当年的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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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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