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她小憩刚醒,瞧见侍立于身边的碧游,便将她拉至跟前问道:“我听闻你先前曾在碧月宫当过差,可有此事?”
“回夫人,微臣刚入宫时确是在淑妃娘娘跟前当差。”碧游听她问话,连忙谦恭地答了。
“前两日淑妃前来进献寿礼里身子不适,倒是起了不小的乱子,也不知如今怎样了。既然你曾在她跟前伺候,不如就代我前去碧月宫瞧瞧她。”孝贤略一思忖,语意柔和地吩咐道。
碧游听见吩咐,乖顺地朝她一礼便要掀了帘子出门,谁知手刚触到水晶珠帘,又听她一声轻唤。
“还是等等再去吧,也不必带什么过去,人去了便好。”孝贤歪于暖榻,斜睨了她一眼吩咐道。
碧游丝毫不敢怠慢,忙又折回身来。
“我忽觉小腿酸痛,劳烦你帮我捶锤!”
碧游闻言,取过平素香绣用的小木槌子,跪于榻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捶着。才捶了不多会儿,便又听她说道:“我想了想,你还是此刻前去的好,再晚些,可以耽误淑妃用晚膳了。记得别去太久,什么话当说不当说,你心中自是有数!”
碧游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随取放下木槌起身领命而去。
待碧游走后,香绣便挑了珠帘入了暖阁,满面堆笑地凑到孝贤夫人跟前说道:“夫人觉得这两日药效如何?”
“嗯,药量稍加了些,果真是更为乖顺听话了,方才那般折腾她,也没见她皱一下眉头,倒真是个好孩子。如今皇帝对她也极为上心,若能将她拉拢在旁,也算是好事一桩。”
孝贤夫人微眯双眸,心满意足地说着,转念一听,又侧首看向香绣问道:“这药服了半年后便可完全控制人的心智,到时便不必再继续服用?”
“回夫人,宫外那人说了,只须服满半年便可。到时候她便完全失去了自我,最终成为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夫人想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说到这里,香绣便又阴恻恻地笑,若论起封赏,帮夫人寻到这绝世好药的她可算是头等功臣。
“只是这半年时间太久了些,我瞧着着皇帝待她的样子,兴许是等不到半年之久,你且去问问,若是加大剂量能否快些生效?”
孝贤夫人算盘得极深,如今她倒是能等上个一年半载,只怕是楚宣那却等不得,况且淑妃如今已怀了身孕,若想控制她心智早已来不及,况且这药剂原料天下难寻,她可是花了重金才寻到一小瓶来。然而碧游最令她称心的地方便是她牢牢地吸引着楚宣,他对她的那般深情,比起往日的上官锦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至于往后有了新人便轻易将她撂开。
香绣听后,虽觉此事于她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了下来。现如今她好似看到了多年后,皇帝大去,新帝登基,孝贤夫人掌控着碧游垂帘听政的大好光景。到了那时,她这头等功臣,也会有无限荣光。
碧游听了孝贤夫人的话,乖乖去了碧月宫与锦瑶聊了一会儿这才回来。孝贤夫人一是为试药效,二是为探听碧月宫的情况。听着碧游事无巨细地将淑妃的事说与她听后,她唇边绽放出满足的笑容。她未曾料想,锦瑶倒是个识趣的人,不仅吵着闹着要讨个说法,反而将过错揽到了自己头上,实在很是贤淑,令她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嗯,此事你做得不错,回头去香绣跟前领赏。还有,你如今是我认的养女,瞧见了皇上,可要端庄自重些,心里头可别存着攀高枝的意图。”
孝贤夫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语间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凌厉之意。她也曾在情场上输过一回,心知男人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这得不到的总比得到了的要珍贵许多。有句俗话说得好,放长线,钓大鱼。
楚宣不动声色地将佛珠与杯盏地残片带回,私下命人彻查一番。最终收到回禀,佛珠与残片上带有致孕者小产之物。他起初只是起疑,却从未对孝贤夫人起过疑心。然而物证摆在眼,他不得理清思绪面对这一切。
当初他对逝去的吴充容身份有所了解,起初临幸不过是随意抽了绿头牌子,后来屡屡抽中她令他总觉得太过巧合。他对她有所好奇,便着人查了她的底细,才知竟是孝贤夫人的远房亲戚。那时她初入宫来,生得一副温润可人模样,与之相处之下,又觉她娇憨可爱,后来才屡获宠幸。
他依稀记得碧游此前曾多过嘴,有意无意地说这后宫多年来才诞生一位公主,实在是有些怪异。那时她兴许是无心而言,他也便当作耳旁风置之不理。而今想起,也许并非是她无心之言。只是兹事体大,又涉及长乐宫的那一位,楚宣思来想去,也不愿妄下定论,决定先去锦瑶那瞧瞧。毕竟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此事若真是孝贤夫人所为,她所为的,到底又是什么?平素闭门礼佛、和蔼慈祥的她为何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来?不过古来也有外戚当权之事,无论如何,他应早该防备才好。
楚宣傍晚前去碧月宫去瞧锦瑶,见她精神头尚是不错,便与她一同用了晚膳。如今她怀有身孕已近四月,阖宫上下未免她出什么意外,将她当珍宝一般捧着。用了晚膳后,她心觉烦闷,便央楚宣带她逛园子消食。
楚宣亦是怕她出什么岔子,自是不允,搀着她在院里了走了两圈。许是数月鲜少走动,两圈下来她竟累得气喘,回到房内歇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儿来。
锦瑶陪着楚宣有说有笑地攀谈许久,不知怎么的,这话题便扯到了碧游上。那日碧游来碧月宫瞧她,外表虽与往日无异,可言语神情却有些不同。她虽说不出哪里不对,心头却难免担忧起来。
当初碧游去长乐宫前也曾来瞧过她,她说她愿以身犯险去那宫中探查,顺便找机会揭穿那位伪善的老太婆的阴谋。谁知她才去不到一月,便成了现今这副怪异的模样。印象中的碧游从未有过那般空洞的眼神,那日她瞧她那双眸中,但见幽黑深邃一片,还带着旁人不易觉察凛冽的寒意。锦瑶最怕她出什么事情,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日后她还能指望谁去?她更为惧怕的是,若是碧游从此成了孝贤夫人的人,那她更不知所措,也许唯有死路一条了吧?
“皇上可知前两日碧游曾到臣妾这碧月宫来过?”锦瑶喝完药,随手捏了颗蜜饯放入口中,佯装随意地问道。
楚宣已有数日未曾瞧见碧游,听她如此说,不由抬眸说道:“她身在长乐宫,又如何得空到这碧月宫来?据说这些时日,她也随着夫人礼佛,佛家道理竟学了不少。”
一想起那日她张口闭口便是“夫人”“佛曰”,楚宣顿觉心头怒火噌噌噌地往上冒。
“夫人因担忧臣妾身子,特意让她前来探望。不过她也只与臣妾聊了一小会儿,都是些寒暄之辞,不过性子确是变了不少。想必是整日对着佛法,耳濡目染,加之她心思灵透、一点就通,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将参透一二。”
锦瑶说着,眉宇间现出一丝担忧之意,转念又道:“许是臣妾多心了,总觉得碧游与平素不大一样,言语举止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她这番话,正中楚宣下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让碧游去长乐宫,是最为错误的选择。
“可是朕既然已经放她去夫人跟前伺候,若是此时反悔接她回来,却又着实不妥!”
对此,楚宣也很是苦恼。当年孝贤夫人待他极好,在他病重时又舍命相救,他自知无以为报,当年登基时,便封她做了孝贤夫人。她在宫中虽无太后之衔,却也享了与之相符的尊荣。
他越想越觉不解,倘若孝贤夫人并未对锦瑶下手,那要谋害她与腹中皇嗣之人又是谁?锦瑶一心想要为他诞下皇嗣,她绝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差池。这后宫风波迭出,却让人无从下手追查,着实令人头痛。不过他总算有自己的主张,既然对方按兵不动,那他便行一招打草惊蛇!
三日后,碧游正陪着孝贤夫人逛园子,忽见长乐宫的小宫人匆匆跑来,说是刑部的人正在宫内等候。
孝贤听后心内狐疑,如今刑部的人突然造访,想必是因淑妃之事。她原本以为锦瑶将过错揽在自个儿身上便好,谁知现今突然枝节横生,让她措手不及。
待小宫人先行离去,孝贤转头看见碧游,悄声问道:“刑部的人竟到了我那长乐宫来,你觉得所为何事?”
碧游不假思索地答道:“想必是为了前些时日淑妃娘娘不慎动了胎气之事吧?”
“嗯,只是没想到竟惊动了刑部的人,看起来皇上对淑妃还是极为关切的。”
她有意无意地说着,言罢,又特意瞟了碧游一眼,却见她面色如常,暗想着加大药量果真有效,如今她一天比一天的乖巧听话,想必不会多时,便会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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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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