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由着她抱着孩子放到了床边黄花梨木制成的小木床中,见她俯前为孩子拉了被子盖了,那副慈爱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心目中的碧游极是倔强要强,而今这样的她,却是他想都未曾想过的。他觉得她变了许多,不仅是性情,还有她对他的感表。她从未直白地向他坦露心迹,可危机关头她却可以不顾性命挺身而出。往日他鲜少想过她对他的好,对他的各种情谊,与她分开这么久,他得了空便将那些往事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遍,心觉他确是辜负了她。而今,他定会好好补偿与她。
碧游正俯身将覆于婴孩身上的小被拉平,蓦地腰间一紧,楚宣整个人便贴了上来。他自她身后紧揽上她的腰,高大的身躯贴向她的后背,将头搁在她的右肩上。比起锦瑶与郭玉兰的娇柔小巧,碧游则是身段修长挺拔。他紧紧地揽着她,侧头贴在她耳边低语:“碧游,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可还怨我怪我?”
碧游只觉心头像被人紧紧一拧,突突地疼了起来。往事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定,让她觉得心头一阵阵发寒。她颇有自知之明,在一些事情上,她确是一直耿耿于怀。不过她也不曾指望能得他多少厚爱,自入了后宫以来,除却被封妃前后短暂的甜蜜,她便没有再天真过。这后宫之中,那些天真无邪善良温厚的人无一例外地成了别人高升的踏脚石,化作了一具具森森白骨,有些连尸首都不知去处。
楚宣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身形一滞,不由得让他搂在腰间的手又是一紧。他竭力地想要修复与她之间破碎的感情,往日不曾失去,便不知这感情的可贵。
他的这番温存虽让碧游心头一颤,可她并未能打开她紧闭的心门。沉默了半晌,她才说道:“有什么怨不怨的,人生在世,无论怎样不都得这么活着,与其伤春悲秋,倒不如就这么平淡地过着。有些事情,想开一些便好了,若是自个儿都为难自个儿,那岂不是活着太累了?”
她这番话说得晦涩不明,与她分别许久,楚宣一时也无法猜透她的意思。他紧搂着她的腰,鼻尖传来她特有的体香,心头虽觉失落,却仍旧是怀念过往。与她相处这么些年,他已然习惯了她的存在。就算是愧对身亡的韩时也好,他都不曾后悔将她留在身边。
“碧游,哪怕你任性也好,倔强也罢,你只管活得像你自己,不必像现下这般了。你我毕竟是夫妻,不要再如此客套疏离,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出来,我断不会与你制气,也不会再苛待与你。”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心头一阵阵地发紧,只觉得若是再不用心抓住她,眼前的她便不再是他心目中的碧游了。
“皇上您又何必说这些话,自古君臣有别,臣妾恭敬待您乃是伦常之理。再者,皇上也不曾亏待过臣妾,您对臣妾的好,臣妾自是铭感在心。”
碧游挣开他环在腰间的手,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睛盯着他胸前的金线勾勒的五爪云龙图案轻言细语地说道。
“你现今这个样子,我瞧着很是难受。我倒是宁愿你怪我怨我,也不愿你现在这般。想你从前,性子虽说倔强要强,却也是直爽坦率。”
楚宣觉得她变了许多,虽说恭谨柔顺,可她这性情又与后宫那些嫔妃有什么分别?就算是郭玉兰是锦瑟的重生之身,与锦瑟的性情也很是相像,可他也不希望身边的人皆是像她那般。
“人都是会变了,往日是臣妾任性不懂事,现今已为人母,再不能像往日那般任性了。”碧游侧过身瞧着小床里熟睡的孩子,微微蹙眉说道。她无法将那些事当作没发生过,更无法忘却韩时,以往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她,就算楚宣现今怀念以往,却也找不到当年的她。因为当年的那个她,早已被她抛弃多时。
楚宣怔怔地瞧着她,见她秀眉微蹙,面色却是平静宁和。这样柔和的眉眼,却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兴许如她所说,岁月与孩子改变了她,他也许再也找不回往日所爱的那个碧游了。
对于她,他心头有悔意、有愧意也有依恋,毕竟这些年来陪他经历过风雨的人是她。他也爱着锦瑟,也爱着她,她们姐妹二人于他来说,有着不同的重要意义。
“你说得倒也是,人总是会变的,只是我希望无论怎么样,你都能开心。”他扶上她的肩,言语间透着脉脉温情。
“臣妾也希望皇上能够一切顺心如意,您开心了,臣妾自然也跟着开心。”
碧游说着,就势倚在了他的怀中。她未曾想过会有与他虚与委蛇的一天,因为她怕,所以才会如此。对于楚宣,她心中已有了惧意,所有的情感都被这惧意碾压得支离破碎,她不敢再得罪他半分。就算她不怕他折磨苛待,却也要为眼前刚出世的孩子着想。她已是死了心,不想再出宫过自由悠闲的日子,也不再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她只希望能与孩子过安稳的日子。
她这样不咸不淡的回答让楚宣很失落,可是木已成舟,他却也拿她无可奈何。当初正是因为他的草率与不信任才与她闹到了这般田地,若是他能早些识别锦瑶的诡计,也不至于如此。说起来,他对锦瑶,心里头已是痛恨至极。
当晚,他歇在了清心院中。他在床,她在榻,孩子的小床被放置在了榻边。这一晚他未曾睡得安稳,先是因心事而难以成眠,接着便是因孩子啼哭吵闹。倒是碧游很是平静,有条不紊地起身亲自照料孩子,孩子饿了便解衣喂奶,若有哪而不适便耐心娴熟地照料。漫长的一夜下来,孩子哭闹了不下四遍,她皆是独自一人照料着,没有丝毫的抱怨。
楚宣在边上瞧着她独自一人忙碌着,难免觉得心疼。本欲前去帮忙,但想到她那疏离客气的态度,却也只在默默地瞧着。不知为何,看着碧游忙碌的模样,心疼这余又让他觉得有几分欣慰,实际上她还是那个倔强要强的她。人的秉性,也许从未被改变,只是不过是心境有所不同而已。
两日后,秋阳高照,清冷的山风将漫山枫叶染得通红。碧游抱着孩子坐轿下山时揭开轿帘一瞧,但见满眼皆是一片火红,偶有几片碧色夹杂其中,更衬得枫叶红艳夺目。
想当初,她才到此处时,除却山间林立的常青松柏,入眼的皆是初春的萧瑟之感。不过那时她来时心情却很是平静,毕竟远离了后宫,颇让她觉得心安。而今带着孩子随楚宣回宫,让她心生忐忑,对这住了许久的清静别院极是不舍。当初来此,她确是消极生了逃避之心,可现在她也不愿回去面对那些尔虞我诈。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小殊荣抑或是帝王的一点宠爱,便足以让血浓于水的姐妹反目成仇。想到锦瑶曾耍的那些心机手段,着实让她觉得心寒。她与昔日的孝贤夫人比起来,又有什么两样?
软轿抬着她行到了山脚,便有宫人过来搀扶她出了轿,将她引上宽大舒适的马车之中。车帘才刚被下人掀开,一双大掌便伸到了她的面前,随即耳边响起楚宣疏朗柔和的声音:“孩子让我抱吧!”
碧游抬眸看了看他,这才将怀中孩子送到了他的手边,见他轻柔地抱在了怀中,这才踏着脚凳上了马车。
楚宣将孩子抱在怀中,见她上了车后要伸手接过,却朝她笑了笑说道:“还是由我来抱吧,说起来我也亏欠这孩子良多。”
碧游在他身旁的软垫上坐了,侧首瞧着他怀中睡得老实的婴孩,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算作是给他的回应。
须臾后,马车开始摇晃着上了路,楚宣偏过头瞧着坐于身旁却离他至少有两拳之隔的碧游,不由长眉紧拧。她如此这般,实在是让他无所适从。
或许是感受到他投来的不悦的目光,碧游往他跟边挪了挪,索性将头靠在他的肩膀闭眸小憩。楚宣见了,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抬臂揽在她的肩侧,将她往身边又拢了拢。
“你既然已为宸妃,碧棠殿对你来说自是有些狭小,南院的凤来阁一直空着,我已安排人打扫妥当,回宫之后你便带着孩子搬到那去住。”
见她虽是闭眸,却未曾入睡,楚宣便打破沉默说道。话音未落,他忽觉自己没来由地对她又有了往日的耐心。他忍她、等她、怜她、爱她,终于得到了她的心,到头来却未能珍惜,将她伤得心灰意冷,反过来又要像当初那样。
碧游知那凤来阁有些来历,这后宫各殿皆是历朝所建,唯有位于南院的凤来阁是楚宣登基后所建。实则那凤来阁是他为心爱之人上官锦瑟所建,原本是待到她封后之日赐居此殿,可谁知世事难料,未及等她到封后便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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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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