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是薛培的朋友，是以他的家境林染也曾从薛培的口中听说过，今儿倒也怪不得薛培会如此，毕竟狗子家也着实困难。

    狗子的双亲早些年去外地做生意出了事故就死在了外头，家里就剩一眼神不好使的奶奶一人照看他。

    自打薛培跟着秦淮习武以来，林染再三强调的便是习一身功夫是用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是用来做好事儿的而非作恶。

    自今儿的事儿看，薛培是将林染的话放在了心上。

    思及此，林染看了看语塞的薛培以及那神色不安小心翼翼的狗子，摇头叹息道：“这事儿你们是有错，错在行事不该这般鲁莽，错在遇事没有先叫大人知晓，有些事情并非是你们便能解决的。至于其他的错并不在你们，全是那徐婆子为老不尊的缘故。”

    狗子不小心撞了人是有小错，却不至于挨徐婆子那一耳光。

    如若徐婆子当初没有那般，那眼下的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罢了，今日的事儿她到底是插手了，与那徐婆子的梁子也结下了，虱子多了不怕痒，与她不对付的人又不是只有他们徐家，至少今日的事儿她做的问心无愧，如此便足矣。

    林染众人离开后，‘吱嘎——’一声，钱家那原本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一个小脑袋自那条缝里探了出来，见原本围在自家门前的人群散去，脏兮兮的脸蛋上面露喜色缩回了脑袋，冲里头奶声奶气地道：“姐姐，姥姥和舅舅终于走了。”

    在堂屋的钱芳正眉心紧蹙，一听到自个儿弟弟钱宝儿的声音，起身飞快地跑到门口，将弟弟拉进屋后，一把将大门关上。

    “姐姐？”钱宝儿不解的歪着脑袋。

    “不可以开门！”钱芳道：“眼下还不可以开门！”

    她年纪虽不大，却也是见过自己姥姥的手段的，万一……眼下他们还没走远，万一瞧见了他们家有人指不定会去而复返，到时候……她是真的应付不来。

    思及此，钱芳的头低低地垂了下来。

    今儿一早姥姥便带着三位舅舅来了，她并不认为他们今日前来是来接济他们姐弟二人的，是以并未开门。

    后来听到她们在门外骂地那些话后，钱芳晓得她并未猜错，也很庆幸自己做的决定。

    她认为姥姥与舅舅就是听到爹从大牢里被放出来的消息，上门来寻事儿。

    若这样的事儿搁在从前，哪怕是不靠娘亲，便是靠爹一人也足以应付地过来。

    可眼下呢？

    钱芳回头扫了一眼那间半开的主屋，主屋里飘出浓浓的酒味，里头是喝得烂醉如泥的钱友。

    自打钱友回来后，便未曾离开过家，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罪得不省人事。

    这样的爹是她从未见过的，爹如此，他们姐弟又哪里还能靠他？

    “姐姐，为何姥姥与舅舅他们这般凶？为何咱们不能出去见他们？此前姥姥不是最疼宝儿的吗？”钱宝儿到底还小，他只晓得方才在家门口大闹的是亲人，却不知人心险恶这句话有时候也适用于血亲。

    “宝儿，你记住了。自此以后你便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其他人都不要咱们了，他们的话你莫要听也莫要信，记住了吗？”

    向来柔弱的钱芳此刻的神色却异常坚定，自她的眸光中多了一些此前没有的担当。

    钱宝儿不知姐姐为何要这般说，但见姐姐一脸凝重的模样，也就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

    娘死了，爹又一蹶不振。

    她与宝儿的日子总要继续，所以不论如何她也要为自己与弟弟谋一条生路来。

    思及此，钱芳的脑中浮起了一抹倩影。

    ……

    傍晚时分，陆大花与婆母苏大娘从县里办完了事情回来。

    在村口，他们便听到了今儿在村子里发生的事儿，也知晓了薛培给林染他们所添地麻烦，是以这一回来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先往秦宅来了。

    他们来时，薛培正兴致恹恹地在院子里，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画写写着什么。

    “薛培！你个小兔崽子！！！”思绪将将到这儿，熟悉的声音便已自门口传来。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巴掌便已落在他身上。这回他并没有如从前那样东躲西闪，反而直起了身子任由娘亲的打骂。

    院子里的动静引来了正在厨房生火做晚饭的王大娘以及林染。

    王大娘见此，忙上前拉过薛培将他护在身后。

    “大花，这是做什么？”

    “婶子，你让开，今儿我非得好好收拾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小子，尽给人惹麻烦！这些年让你上学堂学得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方才那几下似乎并未叫陆大花消气，只见她撸起袖子，眼神在院子里扫了一眼，见那立在院子墙角的扫帚几步上前拿了起来。

    “哎呀，这是做什么呀！”苏秦氏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也跟着跑了出来，一出来便见陆大花如此举动，便惊慌地上前阻拦。

    “大花，这可使不得，今日的事儿培儿纵使有错却也是出于善意，咱们也都晓得那狗子家境本就困难，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父母双亡，全靠一瞎了眼的奶奶将他一手拉扯大，薛培与狗子玩的好，见他受了委屈，自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苏秦氏一面劝说，一面去夺陆大花手中的扫帚。

    可那扫帚陆大花却抓得紧，“婶子，您说得我都晓得，只他便是要替人出头也要掂量掂量看自己几斤几两重，没的给你们添了大麻烦！你们一家子已经够帮衬咱们的了，如今……”

    “说什么胡话，咱们一大家子是外头来的，若非你刚开始不顾他人的眼光帮衬着，咱们哪是能那么快在村子里安身的。”苏秦氏接过话继续劝说着。

    “我没错！”站得笔直的薛培突然仰起了脑袋，倔强地看着他的娘，又道：“今日帮助狗子的事儿我没错，便是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帮狗子出头的！”

    回来后，薛培细细想了很久很久，他认同染姐姐的话，却依旧认为帮助狗子这件事情他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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