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战廷满心疲惫地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

    屋里居然还亮着灯。

    他心头一动，推门进去，果然萧落霜还没有睡下。

    “在等我？”他高兴，却也心疼，“你的身子虚，还是要早些休息。”

    萧落霜难得没有与他针锋相对，将手里的书本放下，问：“如何了？”

    季战廷知道她已经听到了风声，索性也不瞒了，“事关人命，私底下那些手段都不行，只能等十日后开庭审案。”

    “嗯。”萧落霜点点头，也不再多问，道：“累了一天，去洗漱洗漱，赶紧睡吧。”

    两人的被褥铺好，季战廷脱去外衣，看了自己空荡荡的被窝一眼，跨过去抱住萧落霜的被子道：“霜儿，今晚，能不能一起睡？”

    萧落霜闭着眼睛道：“你不要——”

    “不是得寸进尺。”季战廷将头靠在暖暖的被子上，闷声道：“我心里难受。”

    “……”

    沉默许久，就当季战廷叹口气准备放弃的时候，萧落霜动了。

    她往里面靠了靠，把被子空出一角，不耐烦道：“要睡快睡！”

    季战廷一喜，滑鱼一样钻了进去，长臂自然地搭上了妻子的腰，将她牢牢圈在了怀里。

    “还是霜儿待我好。”他心满意足地叹道。

    萧落霜沉默片刻，突然道：“季战廷，要是——要是我有一天，做了让你难过的事，你会恨我么？”

    季战廷一僵，忙贴近了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我怎么会恨你？”

    萧落霜没有说话。

    季战廷慌张地把她翻过来，定定地看着她道：“不会的霜儿。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萧落霜将头低下去，一时不想去看他眼中的深情。卷着被子一翻身，“睡！”

    “霜儿，我没被子了……”

    “……”

    “好冷。”

    “……”

    ————

    十天很快就过去。

    在这期间，季战廷准备了相当详实的案列资料，找了最前沿的律师，想尽最大的可能将刑罚降低。

    开庭这日，一大早，季战廷就收拾停当，准备出发。

    萧落霜道：“你先去，我稍等片刻便到。”

    “你也要去？”季战廷有点吃惊，她这几日对此只字不提，他还以为她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是家事。”萧落霜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催促他出了门。

    “小姐，”春梅过来道：“人到了。”

    萧落霜点点头，“安排两辆车，一前一后。再等上一刻，我们就出发。”

    法院和萧府隔着一个闹市，货摊纷杂地摆在过道上，只留了一个车身的空隙。

    两辆漆黑锃亮的小车一前一后拥挤在狭长的小道中，进退两难。

    街市嘈杂，各色行人来来往往，遮住了视线。一个年轻男人不动声色地隐藏在人群中，双眼紧紧盯着靠前的黑车，长袖下，握枪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这几天虫蛇一般躲在不见天光的街巷里，盯着萧府的一举一动。终于等到了萧大小姐出门的机会！

    为了救兰姐……他咽咽口水，抖着手将枪举到眼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大小姐，欠你的命，东子来世再还！

    砰砰！

    黑车的后窗玻璃突然被两发子弹穿透，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纷纷抱头逃窜起来。

    东子举着枪，一步步逼近洞开的车窗，凝神寻找后座的人影。却瞄了个空。

    没人？！

    他心里一慌，撒腿就想跑，但已经来不及。

    两个大兵从副驾驶位下车，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冰凉的枪管抵上后脑的一刻，东子软了手脚，彻底瘫倒在地。

    春梅从后面车里走下来，冷哼道：“就凭你也敢杀我们家小姐？押下带走！”

    萧落霜此时已经到了法院。

    她虚晃一招，故意在府门前上车，待经过拐口死角，就下车换马，走小路避开了人群。

    法庭里一片肃静。审理官已经上堂，两方律师就位，一切严阵以待。

    季战廷坐在家属席位上，眉峰紧蹙，冷冷看着督察警官将季心兰押上了台。

    审判开始。

    双方律师一个抓住人命关天，一个强调家暴罪过，唇枪舌战，打尽了机锋。

    “对方律师，你说嫌疑人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开枪杀人，不构成故意杀害的罪状，我请问你，是否有现场证据可以证明？”

    季战廷请来的律师毫不示弱，“案发当晚，罗府里值夜的家丁已经说明，当时确实听到了罗升辱骂季女士的话，并伴有激烈的殴打声，我认为这足可以证明罗升对他的妻子，是有暴力倾向，并且已经实施了暴力行为。”

    “那么请问有谁能够证明，那确实是罗升在殴打季女士？你是律师，应该明白，只靠听觉，很难判断事实真相。”

    “我——”

    “我能证明。”

    这时，观众席上突然站起来一个年轻清秀的小姑娘，举着手怯怯道：“我……能证明，罗老爷没有动手打兰夫人。”

    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小丫头缩缩脖子，胆怯的声音在寂静的法庭上空回荡：“他打的，是兰夫人当时私会的男人，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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