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

    老女人愣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忙殷勤地迎上去：“哎呦，您怎么又回来了！”

    红姑神色淡淡地抽着烟，道：“我的殷霞馆在此，我不回来，又要到何处去？”

    自然是那兵痞子杨光耀的帅府中了！

    老女人瞄了一眼后面军装笔挺的大兵，偷偷道：“又跟杨帅吵架了？哎哟，常言道，夫妻吵架，床头吵床位合么，您就……”

    “公公，”红姑冷声打断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扯这没由头的事，不单对我有害，对杨大帅也不敬不是？”

    老女人额上冒出冷汗，连连点头：“是是，小的多嘴了。那您今儿来，是要……”

    “听说你这里新到了一批人，我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她说着，一点不客气地径自走进屋里去。

    几排小姑娘看她这身段排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红姑扫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女人身上。

    萧落霜气息奄奄地半闭着眼。

    红姑抽一口烟，问：“还活着么？”

    萧落霜转着眼珠看她。

    红姑定定地看她半响，突然问：“琴棋书画可会一些？”

    萧落霜攒着力气点点头。

    红姑蹲下，凑近她道：“看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愿意到我的殷霞馆当个挂牌小姐么？”

    萧落霜一阵沉默。

    红姑轻笑：“都落得这般下场了，还守什么豪门小姐的矜持。不愿意就算了。”

    她抬脚要走，却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脚踝。

    萧落霜丝丝拉拉的抽气，断断续续道：“……你答应，把我的人……一并带走，我便去……”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有力气挂念别人！”红姑一阵好笑，却没有再动。

    长杆头的烟沫明明灭灭，良久，红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红唇轻启，冷声道。

    “你的人有谁？”

    ……

    季战廷说不离开家，真的就没有再离开过。

    他将所有战事都放下，一心一意带起了孩子。

    “大帅，关东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都快打到江西境内了！那些老东西还只顾着内讧！”副将恨恨道：“一盘散沙，只能坐等人家各个击破！”

    季战廷将孩子托在怀里，拿着小碗的米糊一点点喂。如今她已经四个月大，可以稍微吃点杂粮了。

    “大帅！”副将看他这么气定神闲，心里着急，“咱们可怎么办？！”

    季战廷皱眉看他一眼，副将忙低头闭上了嘴。

    将孩子哄睡，送到奶妈手中，季战廷才擦擦手，淡淡道：“两个字，不打。”

    副将懵了，“什么？”

    季战廷抬眼看他，神色平静地道：“我们降。”

    湘军和平交出军政大权，直接轰动了南北全境。

    开城那天，季战廷一身笔挺的军装，平静地站在帅府门前，等候关东军少帅前来交接。

    辰时刚过，道路上就响起了战马的嘶鸣。铁骑如雷一般，轰隆隆地奔涌而来。

    打头的就是关东军少帅，声震天下的铁血战神——秦戈。

    季战廷目光不错地盯着这位与自己年纪一般无二的年轻将领，眉眼如刀，神思严峻，一静一动都如破开天光的利剑一般，飒爽而犀利。

    真是悍将。

    季战廷在心中暗暗感叹，关东军能雷霆万钧，想来不是没有道理。

    “季帅。”

    秦戈翻身下马，向季战廷敬了个利落的军礼。

    季战廷回礼，“秦少帅别来无恙。”

    秦戈恭敬道：“季帅能念及百姓，和平开城，秦某敬佩之至。”

    季战廷淡淡一笑：“少帅言重了。”

    他命人将一干文件交接给秦戈，自己也解下了军刀。

    “季某只求一件事，能否让我继续住在这大帅府？”季战廷诚恳道：“政府文书已经清空，这里剩下的只是些家用的私物罢了。内人外出未归，季某不想她回来后见到家园不再，徒添伤感。”

    秦戈倒有些惊讶于这人的自觉：“您的府邸，秦某自不会动。季帅不必多虑。”

    季战廷十分感激：“多谢少帅。”

    看他对妻子如此上心，秦戈顿时对他多了些好感：“既是和平交接，您的自卫队大可留下。

    尊夫人若是回来，季帅尽管带兵去接，不必多虑。”

    季战廷笑容发苦，颤声道：“……季某也盼着能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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