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晓突然觉得很愧疚。

    说起来，厉风爵……这也算是为她受的伤。

    可是……

    事情都已经发生到了这个地步，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过去安慰一下厉风爵？

    告诉他，腿伤其实不重要。

    只要他自己足够强大，并不会有人因为这个轻瞧他。

    然……

    这些顾晓晓都能想明白的事，厉风爵那么聪明，还需要她去特地说？

    顾晓晓摇了摇头，觉得这种方式不妥。

    因为这样子，就会听着让人感觉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

    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吧。

    悄无声息地离开……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幻觉，等会就全部忘掉。

    却不想，这边她刚刚转身，书房里面的厉风爵突然开口了。

    “既然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进来喝杯茶？”

    厉风爵的语气充满笃定，他似乎早就发现了顾晓晓的到来，所以也很自信，只要自己开口，顾晓晓就会进来。

    然而……

    事实证明，他是有自信的本事的。

    因为顾晓晓在外面透过门缝偷看，已经算是不对，结果被人发现偷看，还落荒而逃就太太太丢人了。

    嗯……

    没什么好抗拒的其实。

    厉风爵又不会吃了她。

    而且，这个时机，自己进去看看，再顺便问问厉风爵的近况，不算是一举两得？

    反正自从知道厉风爵的腿伤之后……

    顾晓晓一直都很想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这次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吗？

    顾晓晓昂首挺胸……

    努力不让自己把自己的窘迫表现出来，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踩过那因为厉风爵刚才发泄而扔的满地都是的纸笔，规规矩矩坐在书房的沙发上。

    “要喝开水还是茶？”

    厉风爵说这些话时，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顾晓晓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多余的影响。

    顾晓晓却是多了一个心眼，在经过厉风爵办公桌前时，刻意停顿了一下，用余光撇着厉风爵桌上放着的药盒的名字——

    西酞普兰。

    很拗口的名字。

    也很不通顺……

    但大概因为是想刻意记住，所以顾晓晓只是看了一眼，就牢牢记在心里。

    然后，顾晓晓颔首点了点头，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抿唇笑了笑，“白开水就好。”

    “哦，”顾晓晓已经竭力在厉风爵面前表达自己优雅的姿态，厉风爵却是对顾晓晓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茶壶放茶几上，你自己泡一下。”

    “反正现在我也没办法帮你泡茶倒茶……”

    厉风爵自嘲地道，话里不难听出满满的负能量。

    顾晓晓却是倏然愣了一下。

    在她的记忆中……

    厉风爵并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

    因为像是他这种成功的商人，早就见惯的大风大浪，心理素质应该无比强大才对。

    不应该……不应该因为一个腿伤就这样颓败才是。

    顾晓晓垂下眸子……

    仔细回想一下，其实不仅仅是刚才那些话不像是厉风爵的风格。

    之前自己在门缝里偷看，他抖着手吃药，还有愤怒摔文件，这种种，都不是他的风格。

    顾晓晓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心中的感觉。

    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那种怪异感，缓缓开口，“那我不喝了。”

    “就在这里跟你聊一会就好……”顾晓晓竭力扯起一抹微笑，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问出问出心里一直以来想问的那句话，“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想……

    按照厉风爵的高傲。

    是肯定会告诉她过得很好的。

    又或者，告诉她，过得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总之……

    会传达给顾晓晓一种，她顾晓晓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离开，他也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的信念。

    这样……

    顾晓晓也能够彻底放下心里的石头，感觉自己没有必要再一直挂念着厉风爵的。

    却不想，这一次，厉风爵偏偏就不按照剧本走。

    他直接反问顾晓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顾晓晓唇瓣翕动着，正准备说些什么……

    厉风爵却是再次开口，直接打断顾晓晓的话，“一定过的特别潇洒吧？我看你这次回来，都胖了……”

    “也是，毕竟，你一直以来的夙愿，我也算是亲手帮你实现了……你现在重新展开新生活，也没有什么可忧愁的，自然是天天都过得没心没肺的。”

    厉风爵的话，如果不是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顾晓晓根本没办法相信，这些酸溜溜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以前那个自视甚高的大总裁呢？

    顾晓晓抿了抿唇，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厉风爵。

    厉风爵却是又开口了，“当初不是说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见面吗？现在你到我家是干什么？”

    “看看我有没有被这个腿伤打击地一蹶不振？”

    “还是觉得新生活过得不如意，打算重新投入我这个老情人的怀抱？”

    如果说厉风爵之前的话，还可以说是有故意讽刺的意思，那这两句话，完完全全都可以说得上是难听了。

    顾晓晓打算彻底和厉风爵放弃沟通。

    从座位上站起来，紧拧着隽秀的眉头，“这个你就想太多了！”

    “今天过来，只是看在……阿姨热情邀请之下，不好意思让她老人家伤心失望而已！”顾晓晓在把沈瑜的称呼从妈换成阿姨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

    因为在她心里……

    沈瑜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对她的好，比起张芷，完完全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所以，不仅仅是沈瑜把顾晓晓当成亲生女儿看待，顾晓晓也一直把沈瑜当成亲生母亲看待。

    不想，厉风爵根本没有注意到顾晓晓的情绪，接过话端，冷冷一笑，“那麻烦你下次还是让她伤心失望吧……”

    “我们家并不需要你的施舍！”

    厉风爵的话，让原本气呼呼打算走出去的顾晓晓脚步顿了顿后，定定地道，“好……”

    “我知道了，”顾晓晓胸口剧烈起伏着，本来还想想出一些话，反驳厉风爵，结果发现，厉风爵说得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今天接受沈瑜的邀请，还把柳元都周瑾都带过来，的确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顾晓晓气呼呼地往外走。

    “砰——”

    巨大的关门声，显示着她的怒气。

    然……

    隔绝厉风爵，脑子恢复冷静后，顾晓晓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责怪厉风爵什么，而是直接打开手机百度，搜索自己刚才哪怕生气也没敢忘记的药名——

    西酞普兰。

    嗯……

    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太好？

    或者，是不是自己写错字了？

    顾晓晓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输得这四个字，就是之前看见的四个字，不由愕然得撑大眸子……

    因为——

    上面介清晰地写着，西酞普兰，最常应用于抑郁症的治疗，对其他多种精神障碍的症状同样有效。

    抑郁症？？？

    精神障碍症状？

    顾晓晓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两个词，和厉风爵扯不上什么关系。

    然……

    逆向思维。

    如果……假设……厉风爵真的出现这方面问题，那联系厉风爵之前的反常，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顾晓晓有点懵……

    与其说是不能接受，不如说，她是从潜意识抗拒这个消息。

    因为就算她和厉风爵离婚了，可是，厉风爵在她心里，一直是类似一个天神一样的存在啊，他怎么……怎么……

    顾晓晓下意识咧了咧嘴，又迅速收敛嘴角弧度，因为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件事。

    难道……就是因为腿伤吗？

    不，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腿伤，不然厉风爵不可能这么消极。

    所以……是她最糟糕的假设实现了吗？

    厉风爵的腿……诚如当天那个依沙说得最后一句话一样……

    废了。

    不不不。

    不可能的……

    顾晓晓摇了摇头，不敢做这样子的假设……

    厉宝贝却是听见楼上的动静，擅自上楼，在看见顾晓晓站在厉风爵书房外，大概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嫂子…

    厉宝贝小心翼翼地道，看着顾晓晓的脸色，都不敢说太多，“我……我哥最近因为腿伤，有点反常。”

    “他如果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或者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你别放在心上哈，”厉宝贝和沈瑜都不知道，厉风爵的腿伤，是因为顾晓晓而起，所以，为了缓和气氛，厉宝贝调侃地道，“你看……你没在我哥身边，我哥就这样了。”

    “果然，好运气还是要靠枕边人带来哈……”

    厉宝贝自以为这句话很幽默，可是……看顾晓晓的眼神，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我……我就是开玩笑的哈！嫂子……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人口无遮拦……你一直知道的！”厉宝贝急急忙忙挽回，可大概是因为太急着救场，越是说，心里就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好，索性在心里放弃了挣扎，直接非常刻意地转移了话题，“我妈说今晚包饺子……”

    “我们下楼看看，到底需不需要帮忙！”

    厉宝贝说着，就要拉顾晓晓下楼。

    顾晓晓却是倏然开口了，“你哥……他最近一直都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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