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他的瞳仁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云薇薇心尖一颤，手里的晾衣架差点掉到地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薇薇强抑住心中汹涌的情感，局促地转身，将晾衣架挂回去，然后低低地道，“墨少，你回来了。”

    墨天绝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复杂的情绪掩去，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他是不是很不想看到她？

    云薇薇心中掠过苦涩，从手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出，道，“墨少，你放心我马上就走，我就来把钱还给你……这里是6000万，密码是六个一。”

    所以她突然回来，就是为了和他彻底解约？

    墨天绝表情阴鸷了一下，一把挥开她的手，道，“既然两清了，那就滚！”

    啪！

    轻薄的银行卡掉落在地上，云薇薇僵硬地悬空着手臂，被他触碰过的指尖像针扎着那么疼。

    强忍着酸胀的眼眶，云薇薇低下头，没有去捡那张卡，也没有去看他，身体一寸寸地绕过他的……

    终于，两人擦肩而过，背影相对。

    云薇薇眼眸猩红如血，用力地咬紧自己的唇，去唰门把上的指纹锁。

    嘀嘀！

    咔吱！

    混乱的声响突兀而刺耳。

    云薇薇还以为墨天绝怒极踹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扭头，竟见墨天绝正弯身撑着椅背，一副眉头紧锁的痛楚样。

    “墨少你怎么了？”

    云薇薇面色一紧，赶忙大步地奔过去，这才发现他身上的酒气很重，而他的面色也很苍白，额角隐隐盗着汗。

    云薇薇试探着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很烫，而且他还不自觉地去摁自己胃的位置，云薇薇更焦急了，“墨少，你是不是胃疼，我送你去医院……”

    “滚！”墨天绝苍白的唇瓣轻掀，即使表情痛楚，但那眸光依旧冷酷如冰。

    云薇薇心尖刺了刺，可对他的担忧还是怎么都止不住，她想搀扶他出门，可他不肯，她只能又道，“墨少你的手机呢，我帮你叫逸少……”

    “我让你滚你是听不懂！”

    “墨少你别这样，还是让逸少来替你看看……”

    云薇薇语气担忧，咬了咬牙，抬手去摸他的裤袋，她知道他通常都习惯把手机放那里。

    凑近的淡淡香气，她软软的小手隔着西裤内衬，贴着他的皮肤。

    很烫。

    像是火山般的烫。

    墨天绝眉头一皱，一把推开她的手。

    啪嗒……

    她刚掏出了一半的手机，就这么掉在地上。

    手机没有黑屏，但空气却突地变冷。

    云薇薇僵硬地站在原地。

    墨天绝掀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冷冷说了两个字，“出去。”

    云薇薇终是转身，离开。

    九月的晚风已经微凉，云薇薇不禁抱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寒颤，抬眸间，就这么看到对面大药房的十字标志。

    脑中晃过墨天绝那张苍白的脸，云薇薇咬了咬唇，走进药房，问，“我朋友喝了酒，他一直按着自己的胃，可他不肯去医院，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药？”

    药剂师边拿出一盒药，边说，“应该胃痉挛引起的疼痛，这个可以缓解胃痛，但胃病可大可小，建议还是明天去医院挂个号。”

    云薇薇拿着药，再一次回到了公寓。

    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墨天绝的身影，而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云薇薇走了进去，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墨天绝。

    “墨少，我替你买了点药……”云薇薇走到床边，本是想说吃药，却在看清墨天绝的脸时，手里的药袋啪地掉在地上。

    他的脸，竟是那种泛着青的惨白，他的眼帘阖着，眉头不再紧皱，却是比面无表情更加可怕。

    就像是，没有气息了一般。

    “墨少！”云薇薇大叫一声，用力地晃着墨天绝的肩膀。

    他没有一点反应。

    云薇薇面色一白，颤巍巍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很微弱的气息。

    云薇薇大吁一口气地同时，慌乱地看向床头和床畔，没有手机的踪迹，云薇薇又折回餐厅，果然看到了墨天绝那部掉在地上的手机。

    她拿起，一划，需要指纹锁，云薇薇又折回墨天绝的床畔，抓起他的指尖一摁，接着找到肖逸南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那头很快传来调侃的声音，“哟难得啊主动找小爷……”

    “逸少，你快来！墨少昏迷了，我搬不动他！”云薇薇朝着手机大吼一声。

    “靠！”

    那头传来低骂。

    很快，肖逸南来了，墨天绝被送进了医院。

    急性胃出血引起的休克，幸好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逸少，墨少怎么会突然胃出血，是因为喝了酒吗？”云薇薇跟着一起进了VIP病房，嗓音担忧，问。

    “喝酒只是刺激因素，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绝心情不好。”肖逸南说着狠狠瞪了云薇薇一眼，“我刚问了绝的特助，他说绝今晚参加了个商务酒会，应该是空腹喝了很多酒，所以才引起的胃出血。”

    但墨天绝是什么人，他不想喝酒，别人就算敬他，他也可以只是装装样子举举杯，但他喝了，还喝了很多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心情不好，所以面对敬酒，来者不拒。

    想到这里，肖逸南愈发肯定，“就是因为你擅自说要解约，所以才把绝给气着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绝带来多大的麻烦！”

    面对斥责，云薇薇难堪地垂下了脸，她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不对，可她没有想到，会把墨天绝气成这样。

    “你现在假惺惺地苦着张脸有什么用！”肖逸南语气愤愤，开始赶人，“走走，别让绝醒来又看到你，晦气！”

    云薇薇面色急急，“逸少，我想再呆一会儿，等墨少醒了再走。”

    “呵呵，敬谢不敏。”肖逸南冷笑一声，将云薇薇推了出去，然后，砰一下关门，落锁。

    云薇薇知道自己被厌恶了，可心中对墨天绝的担忧，让她怎么都不愿离开，她看对门的VIP病房是空的，就悄悄躲了进去。

    她贴门，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听到肖逸南离开的关门声，才探头探脑地走出，然后，快速地闪进了墨天绝的病房里。

    滴答滴答……

    除了输液管里滴液，整个病房，都好像是静止了一般。

    他的呼吸很浅，连胸膛都不怎么起伏，面色不再青灰，却依旧苍白，看得云薇薇一阵心疼。

    “墨少，对不起。”她忍不住地轻抚他的面颊，说，“我很担心你，真的很担心你……我知道自己不守信用，我也不想走的，可我有什么资格留在你身边……”

    低低的呜咽声徘徊在空气里，不知过了多久，云薇薇似乎听到了什么呓语的声响。

    “墨少，你醒了？”云薇薇惊喜地看着墨天绝微微掀动的唇瓣，他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她听清他低喃的那个字是“水”。

    云薇薇赶忙去倒了杯水，然后将病床放起来，将水杯抵在他的唇边，道，“墨少，水来了，你喝吧。”

    她将水杯倾斜了一些，可不知道墨天绝是没有意识，还是什么，他竟然只是动着唇，却没有吞咽，水就这么全都又沿着他的嘴唇淌了下来。

    云薇薇赶忙又把水杯放下，抽了纸巾替墨天绝擦着下巴和胸膛。

    不知道是谁给他换的病号服，竟然连钮扣都没扣齐，上面三颗全是开的，露出他大片的锁骨和起伏的胸肌。

    云薇薇的脑门一嗡，面颊不自觉地热烫了一下。

    手忙脚乱地将他胸口的水渍都擦干净，正想帮他把钮扣都扣齐，忽地又听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你……”。

    云薇薇一吓，蹭地抬头，竟就这么对上一双睁开的黑瞳。

    他的眼帘半掀，带着微微的迷茫和迷离。

    云薇薇下意识地呼吸一窒，磕绊地道，“墨少，你、你醒了，我只是想喂你喝水，但水洒了……还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很疼，我替你叫医生再来检查一下。”

    墨天绝没有说话，只是那黑耀的眸子微微地闪动，像是在对焦，又像是在辨析……

    诡异的静默，云薇薇神色紧张，咬着唇直起身，想要去摁床头的呼叫铃。

    但，手腕被突地扣住。

    云薇薇一愣，刚想垂眸，手腕上的力道一扯，她惊叫着向前一扑，脑袋重重地磕在他的肩膀上。

    云薇薇拧了下眉，抬首间，一只大掌，又突地扣上她的后脑勺，将她一摁。

    微凉的唇瓣，带着凛冽的薄荷气息和辛辣的酒精味道。

    云薇薇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唇瓣上的柔软，是他的唇。

    他轻含着她的唇，细细密密的吮咬，又碾转反复地厮磨。

    他的力道强势而急切。

    云薇薇狠狠一个激灵，像是被藤蔓缠住，难以呼吸，又难以自制。

    那是她承受不住的柔情和蜜意。

    她红着眼，用力地撇开脸，挣脱他的唇。

    可他，却又顺势咬上她的脖颈，游离着轻吮，再到她的锁骨，细密啃咬。

    电麻的感觉袭来。

    云薇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像是重重地坠入汪洋，窒息，颤栗，除了攀覆住唯一的浮木，毫无她法。

    她急喘着拽紧他的臂膀。

    他的呼吸同样粗重。

    什么时候倒在了他的怀里，什么他的手拉下了她的肩带，她通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好爱他。

    他轻轻一碰，她就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他分开，想就这样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一辈子。

    她情不自禁地扬起头，承迎他更加激烈的吻。

    倏尔，咔哒。

    门口传来门把被拧转的声音。

    云薇薇猛地睁开眼帘，瞳孔剧烈的收缩，带着混沌的迷乱和余悸的惊惶。

    有人要进来了！

    云薇薇手忙脚乱，一把推开墨天绝，接着，边拢着衣衫，边趴在墨天绝的床头装死。

    但，门开，门关，竟没有人真的进来，云薇薇狐疑地起身，扭头看向门扉，只看到一个小护士转身离开的背影。

    怎么没有进来？

    是走错病房了？

    云薇薇不解，但也没有余力去思考太多，抬头再看向墨天绝时，发现他竟然又昏睡了过去。

    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彼此的一场梦。

    昙花一现的梦。

    云薇薇苦涩地碰了碰自己肿胀的唇瓣，终是不敢再逗留在这里，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但又那么想看到他彻底醒来的样子。

    云薇薇决定，去医院对面的宾馆住一晚，等明天确定墨天绝无恙了，再彻底离开。

    走出医院的时候，云薇薇不意地，在门口遇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裴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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