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的思维，林挽岫应该是果断同意玉儿的条件。反正澄心跟她在一起，其他人说白了都跟她没有关系。

    但是林挽岫自己给自己设置了底线，她不可能就这么扔下那个小孩子，和耐心等待她回去的萨满。

    她不能去塔塔尔部，可是玉儿和她父亲却可以跟着去别卜坦啊。

    在林挽岫试着这样提出来之后，回应她的是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玉儿的父亲在考虑之后，同意了林挽岫最初的交换条件。

    “阿爸，为什么要让她回去？”玉儿拧巴着一张小脸，“那个汉女既然在乎这个女奴，我们正好可以……”

    “玉儿，这个汉女跟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人可不一样。她很诚信，也提前兑现了交换条件，如果我们还要逼着她做选择的话，伤害的不仅是我们塔塔尔部的信誉，还有别卜坦的面子。”

    别卜坦虽然是个靠近燕云的小部落，但是因为是难得点亮了经商技能的关外部落，在草原以南的那一片，实力也不算弱小。再说塔塔尔虽然武力雄厚，但是一个个都不太会赚钱，很多汉人的东西也要靠这些中小部落跟汉人做交易来提供。把他们逼急了，对塔塔尔没一点好处。

    玉儿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她更加忧心父亲的身体，才想不择手段的将林挽岫带到塔塔尔去。

    “玉儿，得罪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医者。他们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况且草原上的勇士多我一个不多，可真正有医术的大夫却是很稀罕的。”

    玉儿的父亲也在一旁劝说她，并且认为既然能借林婉珍这个女奴跟对方建立良好的关系，那傻子才会故意去破坏。

    玉儿嘟嘴，看向一旁坐着的安达，想要求得他的支持。但问题是，安达这会儿已经神游天外去了，玉儿的眼睛都瞪疼了他也没一点反应。

    生气的玉儿一个人跑河边看同伴们钓鱼，留下她阿爸跟安达呆一块儿。

    “安达，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汉女了？”

    感觉自己已经好很多的玉儿的阿爸裹着厚厚的皮袄，捧着香醇的奶茶打量安达的表情。

    “不，叔叔，我没喜欢她，但是我对她很好奇。这个汉女跟外面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就算那些什么公主之类的，感觉也没她好。”

    “那是不一样的。”玉儿的阿爸闻言摇头失笑，“那些所谓的公主贵女，其实不过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漂亮却经不起风雨。当然，也有很不错的公主，就好像以前嫁到草原上的那几位，她们去世了也还活在我们草原人的心中。”

    “我听说蒙特他们想要求娶汉人公主过来。有了汉人朝廷的支持，他们跟北帐那边的对峙恐怕会有转机。”

    “或许吧，不过这跟我们暂时没有关系。汉人朝廷现在自身的根基还没稳定下来，而且听说他们南边才刚刚结束战事，如果再在北边开战，汉人朝廷会吃不消的。所以你说蒙特想要娶汉人公主的成功率应该不低。”

    玉儿的父亲喝了几口奶茶后，若有所思：“要不，安达，你也去争取一下，不说娶个公主，就是娶个贵女回来也是好的。南北两帐的对峙最多只能僵持几年，等到蒙特的几个弟弟成长起来，北帐对他们的威胁就不成气候了。到那个时候，我怕蒙特会转过头来整合南帐这边的部落。”

    安达瘪嘴，一个劲儿的摇头。

    “我才不会去娶那些个装模作样的汉女呢。别说骑马了，就是让她们走几步路都要死不活的。我娶她们回来一点儿事都不能做，还得找人来伺候，我傻不傻啊。”

    林挽岫不知道安达的想法，她这会儿正在头痛别古特使性子的事儿呢。

    别古特自从知道林挽岫答应了要去塔塔尔部之后，就一直板着个脸，一路上话都不说一句，好像谁欠了他一大笔钱似的。

    不光是他，连澄心都很不高兴。

    “小姐，你都说好了等开春之后就跟着别卜坦的商队回去中原的，这会儿又答应去什么塔塔尔部，你是真的把那个女人当成姐姐了？要是大主子知道了，她不知得有多生气呢。”

    林挽岫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吁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婉珍跟我有缘分，既然知道她落难了，而且救她对我来说并不是无法做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管不顾？行了行了，反正再怎么也要等到开春之后才会过去。”

    林挽岫也懒得再跟澄心多说什么，她还得盘算一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等到明年夏天，找机会去邓州，希望那个时候船厂已经建起来了。

    他们回程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一些，等回到别卜坦的族地之后，别古特一溜烟就跑不见人了，明显还在生气。

    萨满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怀中抱着的大胖小子睡得直吐泡泡。

    “塔塔尔部？”

    在听了林挽岫的讲述之后，萨满倒是不抵触塔塔尔，但是他很明确的告诉林挽岫，他不会跟着过去。

    “塔塔尔那边有他们的萨满传承，我若是过去，就是去挑衅。”萨满想了想，直接跟林挽岫说他会陪着一起往塔塔尔那边走，但是在中途他会转向北方更苦寒的地方，那里会需要他的帮助的。

    知道萨满的性格的林挽岫并不会去强迫他，只是觉得很可惜，难得有这么睿智的老人可以跟她毫无障碍的交流，若是可以的话，林挽岫还想多学一些蒙医的手段。

    “塔塔尔部的萨满不怎么擅长医术，但是他会通灵，在萨满的法术上比我强多了，毕竟塔塔尔部的传承要长很多。”

    害怕林挽岫过去之后因为沟通不顺畅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萨满决定这个冬天好好的跟她讲一讲草原上的历史，还有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

    萨满在讲这些的时候，别卜坦的族长也请求让他们族里的少年来听讲，能有萨满亲自传授知识，这是无上的荣光。

    时间就在这平和的日子里慢慢的走过，最寒冷的季节已经到来，白天在外面活动的人几乎没有，大家早早就准备好了过冬的物品，在大雪漫天的天气里，都窝在自个家里不想动弹。

    除了固定的巡逻之外，就只有负责除雪的汉子们还在走动。

    “雪太大，要是不扫下来，会把帐子压垮的。”

    别古特呵了口气，搓搓手掌，拿起长长的木杆去捅冻结在帐顶的雪块。最中间的雪已经被冻成了冰，不赶紧除掉就会越积越多。

    除了别古特之外，另外的汉子们也在忙碌着，连女人们都会出来搭把手。

    部落里不是每个家庭都有成年的男人的，那些老弱病残的家庭平日都是靠自己劳作，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族里的成年男人也会主动去帮他们除冰扫雪。

    萨满的帐篷和林挽岫的帐篷也不例外，还是族长的儿子亲自带着人弄的。

    林挽岫则领着女人们熬了奶茶，里面加了杏仁和生姜片，喝下肚热乎乎的，还能驱寒防止感冒引起的腹痛。

    等到除雪完成之后，大家聚到一起，在部落中间点燃篝火，开始热热闹闹的唱歌跳舞，喝酒吃肉。

    今年别卜坦部落的收入还行，过一个丰盛的年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有萨满和林挽岫的加入，连生病的人都少了。从落雪开始到现在，部落里除了两位年纪实在有些大的老人离世外，至今没有一个人感觉不舒服。

    也就这一点，坚定了别卜坦部落的族长想要留下林挽岫的心思。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部落跟塔塔尔部比起来还是差得有点多，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之间关系一直维护得很好，林挽岫也对他们部落十分有好感。

    “林姑娘啊，你去了塔塔尔部也不要太担心。等事情办完了，就回来，我们还是好酒好肉的招待你。”

    大胡子族长喝了一碗酒，抹了抹嘴边沾上酒液的胡须，笑得甚是豪爽。

    “嗯，以后打搅你们的时候还多呢，别嫌我烦就好。”

    对方递来友谊的小手绢儿，林挽岫自然会接下，她虽然以后不一定会常来，但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干脆住下不走了，趁这个时候打好关系稳赚不赔啊。

    他们正开开心心的喝酒吃肉，就听到不远处负责警戒的人大声叫嚷起来。

    男人们放下手中的酒碗，顺手拿起腰刀就朝出声的地方跑去。

    别古特跑得最快，他这会儿酒气上涌，就想和人好好的交交手，发泄一下被憋坏的情绪。

    “花姑！怎么是你？”

    本来还原地坐着没动的林挽岫在听到花姑的名字之后，唰的一下站起来，眯着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不一会儿，别古特抱着一个女孩子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叫着林挽岫的名字。

    早就做好准备的林挽岫迎了过去，让别古特将花姑抱进了自己的帐篷。

    花姑小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身上的温度摸着都吓人。

    “别古特，你赶紧去烧水，顺便端一碗姜汁奶过来。”

    打发走别古特之后，林挽岫让澄心帮忙，一起将花姑身上早已被冰雪湿透的外衣脱了下来。她身上的皮袄也湿漉漉的，连贴身的内.衣都带着侵骨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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