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去，这是一间很平常不过的泥瓦房，只有一层半，不过我想，在八十年代这算是很好的生活条件了。大门是敞开的，我直接大步冲了进去大喊：“齐哥！齐哥！在不在？”

    这时，从内屋爬出来两个光脚丫小男孩，不用多想我就知道这是老齐的两个宝贝儿子，他们还没到说话的年龄，看到我自然不认识，也许是我太兴奋没顾忌形象，两个孩子看到我后被吓得马上大哭。

    这一哭闹，我稍稍有些冷静了，意识到自己胡子拉碴，身上散发出恶臭，他们不被吓到才怪。我又叫了几声，屋子里没有人回应，我想大概是老齐出去了，八十年代的时候乡下基本出门不闭户。两个孩子哭闹声越来越大，我走上前蹲下身体伸出手正要摸摸他们的脑袋。

    背后传来一声厉喝：“干什么！找死！”

    我连忙回过头去，只见门外伫立了两个汉子，手中拿着铁锹锄头，我辨认了一下，和老齐的模样根本搭不上边。这时，一个村民从他们背后伸出头指着我道：“看这要饭的八成没怀好心，偷拐儿童都到我们齐庄了。”

    他们把我当着人贩子，我心中暗呼不好，摆手致意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人贩子，我是来找齐德洪的。”

    村民对望了一眼，有人小声道：“拐卖儿童连人家的名字都打听清楚了，看来是有备而来，我们不给他一点颜色以后我们还会遭殃。”

    我呆了呆，思考要怎样才能让他们信服我，可是这时他们已经冲了过来，根本就不给我辩解的机会，我后退了两步想要躲藏，但是屋子太小根本无法藏身，不一会儿我就被他们给抓住拎出门外，我想解释可以有心无力，村民们才不管那么多，把我扔到地上就拳脚交加一顿毒打。

    我抱着头鼠窜，跑到了村头，他们才没有追上来。我瘫坐在村头的大树下，太阳慢慢降下，漫天的红霞在天边翻滚，看着红霞，我不禁觉得异常悲伤，低下头禁不住小声抽噎。

    “你是哪位？听说你今天去我家找我？”

    无意之间，我眼前走来一人，抬头我一眼就认出他是三十年前的老齐，一脸光艳，我忙擦干了眼泪，恶狠狠指着老齐骂道：“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财迷心窍，我哪会有今日！”

    年轻的老齐疑惑了一下，却不由得骂道：“你这要饭的，不要给脸不要脸，再不滚小心老子抽你。”

    说着，他当真解下了腰间的牛皮绳，我惊慌地往后挪了挪，对老齐吼道：“你他0妈的这是要来真的吧，我是小胡啊，和你一起教书都四五年了，说翻脸就翻脸！”

    老齐面色大怒，举起皮带就朝我抽来，我躲闪不及，皮带抽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我知道老齐是真的动怒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开他，但是我由于近来的疲奔此时累得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在老齐的淫威之下，我成了一只待罪的羔羊。

    老齐又朝我抽了好几下，我强忍着疼痛望着他，道：“齐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是我啊，我是小胡！胡岳！”

    老齐停下抽打，把皮绳重新绑回到了腰间，冷哼道：“臭要饭的，我劝你快快滚开这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去？”我一愣火道：“老子就是为了救你才到这里的！”

    老齐见我发火，没有半分畏惧之意，抬起脚就要朝我踹来，这时候有一个声音从远处叫住了他，道：“德洪，不要打了，会出人命的。”

    我别过头望去，田野的小道上走来一人，她挺着大肚子，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齐哥老婆。老齐听到叫喊声，收回了腿，朝我恶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朝田间走去，边走边喊道：“老婆，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老齐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心生凉意。

    夜晚的时候，我躺在大树下依旧没有换地方，周身都很疲惫，我看着村中的灯火一家接着一家关掉。从空旷的田野上呼刮而来的风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而树下才是我避雨最好的场所。

    夜渐渐深了，而雨声一直在继续，似乎明天的太阳也终不会见，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身边总是有人来来往往，可是我就睁不开眼睛。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侧卧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屋里面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原来我在卫生所。

    赤脚医生见我醒了，从凳子上站起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我额头，然后笑道：“小伙子，你没事了，我真怕你会死在这里。”

    我道：“谢谢你！我怎么在这里？”

    医生皱了皱眉道：“你被大雨淋湿，发烧昏睡了一天两夜，我都担心你会死的，不过你身体体质蛮好的，扛过去了，你现在下床走走。”

    我在医生的搀扶下走了两步，感觉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头脑发晕，胸前发闷，医生说我出去多活动一下就没事了。说着，他从饭盒里面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了我，我知道这是他的午饭，但依我目前的状态来看，我必须吃下它身体才能慢慢恢复。

    我感谢完医生之后，走出了卫生所，烈日正火辣辣烘烤着大地，除了几个孩童在外面没有其他人。我鼓足了勇气再次来到老齐家门外，在走来的路上我已经想通了，我没有后路了，正如宋天明所说劝醒老齐，我们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在门外叫了一声老齐的名字，不一会儿，老齐睡眼惺忪地光着膀子走了出来，一见是我，立马板起了脸色，推着我的肩膀喝道：“你来干嘛？上次还没打够是吧？你等着，我回家拿牛鞭。”

    说完，他转身就往家中走去，我见这情形他肯定是回家拿牛鞭去了，没料到老齐年轻时候脾气这么火爆，我急中生智叫道：“你要是有种，我们就赤手空拳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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